深秋的鎮魔城,晨霧還未散盡,南邊的共生坊已熱鬧起來。陳家塢的老村長推着獨輪車,車鬥裡裝着剛摘下的白蘿蔔,沾着濕漉漉的泥土。守在坊市入口的,仍是那隻狼妖,隻是如今獠牙收得緊緊的,看見老村長便咧開嘴笑:“陳老爹,今天的蘿蔔看着水靈,給俺留三個,俺家娃子就愛吃你種的。”
“少不了你的。”老村長拍了拍他的胳膊——狼妖的皮毛被蘇清月配的藥膏養得油光水滑,再不是當年那副枯槁模樣。他眼角的皺紋裡都堆着笑,“對了,你家小狼崽咋樣了?上次教他認的草藥,記住沒?”
狼妖撓了撓頭,耳朵耷拉下來:“别提了,昨天把‘靜心草’認成‘鬧心花’,差點把影閣那幾位的藥湯熬成了瀉藥。”
兩人正說着,坊市深處傳來一陣喧嘩。老村長踮腳望去,隻見一群孩童圍着那個斷臂男人,叽叽喳喳地問個不停。男人叫墨塵,如今沒人再提他影閣副使的身份,都喊他“墨大叔”。他正蹲在地上,用樹枝在泥裡畫着什麼,周圍的孩子有梳着雙丫髻的人族小姑娘,有長着毛茸茸尾巴的妖族幼崽,還有兩個背着小藥簍的凡人少年。
“這是‘聚靈陣’的基礎紋路,”墨塵的聲音低沉,卻比剛來時柔和了許多,“你們看,這裡要留個缺口,讓靈氣能進能出,就像人要呼吸一樣。”
“墨大叔,”梳雙丫髻的小姑娘舉着一支剛摘的野菊,“為啥你畫的陣比鐵蘭姐姐畫的簡單?”
墨塵笑了笑,這是他來坊市半年,第一次在臉上看到這樣輕松的笑意:“因為鐵蘭姐姐的陣要防壞人,大叔的陣,隻用來種好東西。”
不遠處,蘇清月提着藥籃走過,聽見這話,腳步頓了頓。她記得第一次見墨塵時,他渾身裹在黑袍裡,斷袖處露出的皮膚布滿咒痕,眼神像淬了冰。是劉哔堅持讓他留下,說“傷口要晾在陽光下才會好”。如今看來,陽光果然比咒語管用。
“清月姐姐!”孩子們看見她,都圍了過來。長尾巴的妖族幼崽獻寶似的遞上一朵紫色的小花,“這個能治咳嗽嗎?俺娘最近總咳。”
蘇清月接過花,仔細聞了聞:“這是‘紫菀’,确實能治咳嗽。來,姐姐教你怎麼炮制。”她在石台上鋪開油紙,耐心地演示着,“要先曬幹,再切段,不能曬太久,不然藥性會跑掉”
墨塵默默看着這一幕,手裡的樹枝在泥地上劃出半個圈,又輕輕抹去。他袖子裡藏着半截斷劍,是當年血祭司賜給他的,劍身上刻滿了吸人靈力的咒文。來坊市的第一天,他本想找機會刺向劉哔,完成血祭司的“遺命”。可那晚,他看到劉哔在燈下修補一面破旗——正是鎮魔城城牆上那面“共生”旗,針腳歪歪扭扭,卻縫得極認真。
“墨大叔,你也來學制藥嘛!”孩子們拉着他的衣角,把他拽到石台前。墨塵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蹲下身,看着蘇清月纖細的手指捏起藥材,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
這時,坊市東邊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鐵蘭騎着一匹棗紅馬,風塵仆仆地奔來,身後跟着幾個背着行囊的年輕人。她翻身下馬,把缰繩扔給迎上來的狼妖,聲音洪亮:“清月,劉哔呢?北邊的‘寒水部落’派人來了,說他們的靈魚總生病,想請我們去看看!”
蘇清月眼睛一亮:“寒水部落的靈魚可是寶貝,走,去找劉哔。”
兩人找到劉哔時,他正在西邊坊市的比武台旁,看着幾個修士和妖族子弟切磋。一個人族少年用了招“清風拂柳”,本是防禦術,卻被他改成了帶點俏皮的攻擊,把對面的狐族少女逗得笑個不停。狐族少女收了術法,遞給他一塊桂花糕:“算你赢,這個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