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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墨白和雲玉,連同其他幾個拿到返城名額的知青,終于坐上了回城的車。
雲玉依偎在許墨白身邊,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悅和對未來的憧憬。
她叽叽喳喳地說着回城後的安排,家裡如何打點,大學裡會是什麼光景。
許墨白微笑着應和,手指輕輕梳理着雲玉的頭發,目光卻偶爾會掠過車外飛速倒退的、逐漸陌生的田野和村莊。
風吹過,卷起塵土,他莫名地想起林春站在田埂上,教他分辨稻子和稗子時,那認真又有點腼腆的樣子。
她總是微微低着頭,聲音不大,卻很清楚。
“墨白,你說好不好?”雲玉搖着他的手臂。
許墨白猛地回神,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聽清雲玉說了什麼。“嗯?當然好。”
他習慣性地給出回應,嘴角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心裡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這種走神,在最近幾天越來越頻繁。
仿佛有什麼東西,被他遺忘在了那片貧瘠的土地上。
回城後的生活,與許墨白預想中的意氣風發,總是差了點什麼。
家裡早就打點好了一切,他很快進入了一個清閑體面的單位,和雲玉的婚事也在緊鑼密鼓地籌備。
雲玉現在整個人容光煥發,每天都沉浸在幸福和期待裡,臉色紅潤嬌嫩,早就沒了過去的病色。
所有人都說他前途無量,說他和小青梅雲玉是天作之合。
許墨白也表現得無可挑剔,他舉止得體,談笑風生,迅速融入了這個他本就在的圈子。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許墨白坐在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裡,看着窗外城市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想起鄉下那片廣闊的、能看到星星的夜空。
這天,雲玉興緻勃勃地拉着他去新開的餐廳吃飯。
看着侍者端上精緻的、雪白的奶油蛋糕,許墨白拿着刀叉的手頓住了。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仿佛又看到了林春蹲在地上,痛苦嘔吐的樣子。
這頓飯,他幾乎什麼也沒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