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頁)

“看來,旌劍門的九誡,被你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執行。”暮紅語氣平和,聽不出是褒是貶,“感覺如何?複仇的快意,可曾讓你輕松些許?”

莫甯猛地轉頭看她,眼中紅芒驟現,帶着被看穿心事的惱怒和一種近乎野獸般的戒備心:“你想說什麼?覺得我殘忍?還是想來當說客?”

暮紅迎着他迫人的目光,眼神依舊沉靜如水,甚至帶着一絲極淡的悲憫:“我說過,‘燼夜居’隻提供歇息,不論是非。你的選擇,自有你的道理。我隻是問你,感覺如何?”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拂過自己腕間一枚溫潤的玉镯,“殺戮若不能讓你解脫,反而讓你更陷囹圄,那這複仇之路,你可想清楚了?”

莫甯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了一些,他避開暮紅的視線,盯着杯中晃動的酒液,半晌才冷冷道:“解脫?從未想過。我隻知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他們加諸在我身上的,我會十倍百倍地讨回來!輕松?呵唯有看着他們痛苦恐懼的模樣,才能讓我覺得自己還活着,而不是一具從地獄爬回來的行屍走肉!”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偏執的恨意,卻也透出一股深深的孤寂與迷茫。

暮紅輕輕歎了口氣,不再追問。她又為他倒了一杯酒,這次卻沒有推給他,而是放在了自己面前:“酒能暫忘憂,亦能灼人心。莫甯,别忘了你回來的初衷,也别讓你母親用命為你換來的這次機會,隻剩下無盡的殺戮。”

聽到“母親”二字,莫甯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猛地奪過暮紅面前那杯酒,再次一飲而盡,随即站起身,将幾枚銅錢拍在櫃台上。

“我的事,不勞費心。”他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冰冷,仿佛剛才短暫的失控從未發生。他拿起拐杖,轉身走向門口,腳步略顯虛浮,卻依舊挺直背脊。

在他推門而出前,暮紅的聲音輕輕傳來,如同夢呓:“孤挺花你母親最喜歡的那種,後園牆角似乎冒了幾株新芽,倒是頑強的很。”

莫甯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最終融入了門外的夜色之中。

暮紅看着重新關上的門,低頭看着桌上那幾枚沾着濕氣和血腥味的銅錢,無奈地搖了搖頭。她知道,有些路,隻能他自己走,有些結,隻能他自己解。“燼夜居”能給的,不過是一時栖身,一盞薄酒,片刻甯靜。

與此同時,旌劍門内,夜色漸深。

章若萱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毫無睡意。詹明遠重傷昏迷,大夫說即便醒來,武功也全廢了。莫甯那冷酷的身影和話語不斷在她腦海中閃現。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寒冷。

而在另一處院落,煥柏屏退左右,獨自站在院中。他攤開手掌,掌心赫然是莫馨臨終前悄悄塞給他的一枚小巧古樸的令牌,上面刻着一個模糊的“九”字印記。他回想起師父最後的低語:“去找‘九刃’的真相護好阿凝等甯兒”

這一切,似乎都與莫甯的歸來和那詭異的“九刃”詛咒有關。煥柏感到肩上的擔子沉重無比。

夜空中,烏雲散去,露出幾顆疏冷的星,漠然地注視着下方這片重歸“平靜”,卻暗流洶湧、危機四伏的山門。莫甯的歸來,如同一顆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漣漪,才剛剛開始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