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甯回到荒廢的院落,推開發出吱呀聲響的木門,一股陳腐和灰塵的氣息撲面而來。他走到牆角,那裡曾放着他的床榻,如今隻剩一堆朽木。
忽然,他目光一凝。在那堆朽木旁,地面似乎比其他地方幹淨一些。而且,空氣中似乎殘留着一絲極淡的、熟悉的藥草清香。
他猛地回頭。
隻見蘇挽晴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口,手中提着一個食盒和一包草藥。她穿着一身素淨的衣裙,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眼神卻一如既往的沉靜和溫柔,隻是此刻多了幾分擔憂和小心翼翼。
“我我看這裡很久沒人住了,想着你回來可能需要”她輕聲開口,聲音柔和,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舉起手中的東西,“一些吃的,還有治療内傷和外傷的藥。我新配的,藥性溫和,應該應該對你的身體有幫助。”
莫甯看着她,看着這個自幼與他定下婚約、性情溫婉堅韌的女子,心中最堅硬冰冷的角落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他想起母親臨終前在手背劃下的“蘇信物”,想起自己當年的不告而别,想起她這些年在門派中想必也經曆了諸多艱難。
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其中最深切的,竟是一份他從未想過會再次感受到的——愧疚。
他移開目光,聲音依舊冷淡,卻似乎少了幾分之前的銳利:“不必。我很好。”
蘇挽晴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退縮,她向前走了幾步,将食盒和藥包輕輕放在屋内唯一還算完整的破舊木桌上。“吃不吃,用不用,自然随你。我隻是隻是做了我覺得該做的事。”
她擡起頭,勇敢地看向莫甯那雙深不見底、讓人畏懼的眼睛:“莫甯哥哥,我知道你變了很多,經曆了很多我無法想象的痛苦。我不想追問你什麼,也不想勸你什麼。隻是隻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哪怕哪怕隻是為了伯母”
聽到“伯母”二字,莫甯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再看那些東西,隻是沉默地站着,仿佛一尊冰冷的石雕。
蘇挽晴看着他這副模樣,心中酸楚,卻也不再多說。她微微欠身:“東西我放這裡了。你萬事小心。”說完,她轉身,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隻留下那淡淡的藥香和桌上那份沉默的關懷。
莫甯的目光終于落在那食盒和藥包上,久久沒有移動。他冰冷的面具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這份無聲的、不帶任何要求的關懷,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措和沉重的愧疚。
與此同時,七星堂總壇。
“枭兒!我的枭兒!”天樞星歐陽燼如同一頭暴怒的雄獅,咆哮聲震得大殿梁柱都在嗡鳴。歐陽枭慘死的消息和詹明遠被廢的消息幾乎同時傳來,徹底點燃了他的怒火和喪子之痛。
“大哥!息怒!”一個面容與歐陽燼有幾分相似,但氣質更為陰沉冷靜的中年男子上前勸阻,正是七星堂天玑星歐陽玄,亦是歐陽燼的族弟,堂中智囊。“那莫甯死而複生,手段詭異,竟能輕易斬殺枭侄,廢掉明遠,其實力深不可測!此刻貿然前去,恐有詐!不如從長計議,或請左輔、右弼二位長老定奪?”
“從長計議?!定奪?!”歐陽燼猛地轉身,雙目赤紅,死死盯着歐陽玄,“死的不是你的兒子!歐陽玄!你讓我怎麼息怒?!怎麼從長計議?!左輔右弼?那兩個老怪物除非七星堂塌了才會露面!我等不了!”
他一把推開歐陽玄,對着殿下厲聲吼道:“天璇、天權、玉衡、開陽、搖光!點齊你們的人馬!随我親自去旌劍門!我要親手撕了莫甯那個小雜種!用他的人頭祭奠枭兒!我要讓旌劍門上下,雞犬不留!”
被點到的五堂堂主(天璇星之位暫由歐陽燼親信代領)齊齊躬身領命,煞氣沖天。歐陽玄見狀,知道再也無法勸阻,隻得暗歎一聲,退到一旁,眼中閃過一絲憂色。盛怒之下的歐陽燼,如同一把失控的烈火,恐怕會将一切都焚燒殆盡。
片刻之後,以天樞星歐陽燼為首,天璇、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五星堂主緊随其後,數十名七星堂精銳弟子組成的複仇隊伍,如同黑色的洪流,帶着滔天殺意,趁着夜色,直撲旌劍門!
危機,以前所未有的兇猛态勢,如同泰山壓頂般砸向剛剛經曆内亂、人心惶惶的旌劍門。
而剛剛經曆了一番内心波折、回到冷清院落的莫甯,緩緩閉上眼,掌心那枚魂印灼熱得發燙。他感受到了,那來自遠方的、毫不掩飾的澎湃殺意和強大氣息。
他知道,真正的血腥盛宴,即将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