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如同匹練般閃過,那堅韌如蛇的紅綢瞬間被斬斷,散成幾縷翻滾的黑煙。
女人的身影也在這純淨的藍光沖擊下又淡薄了許多,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
蘇清鸢箭步沖至我身側,臉色陰沉如墨,杏眼圓睜
“我千叮萬囑過别用純陽符!瞧你幹的好事!把她的怨氣激得如此暴烈,這下更難收拾了!”
她飛快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畫着複雜朱砂符文的黃符,手指掐訣,口中念念有詞,符紙“噗”的一聲無火自燃,化作一道柔和的、水波般的清光,精準地罩住了那在怨氣中掙紮扭動的女人身影
“柳如眉!我知道你在等你師兄沈硯秋!可這樣害人根本解決不了問題!隻會讓你自己萬劫不複!”
女人的身影在柔光中拼命掙紮,發出尖銳的嘶鳴,然而清光卻如水牢般将她牢牢困住。她的聲音終于染上了哭腔,不再隻是單純的怨毒,而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你們不懂!你們什麼都不懂!那些人他們拿我的戲服去賣錢!說我是沒人要的孤魂野鬼!
還說我師兄說他早就死在戰場上了,骨頭都爛沒了我不信!我不信!我要等他回來!他答應過我的!要和我唱完《霸王别姬》!”
淚水沖開她臉上厚厚的白粉,化作一點點晶瑩的微光落下來,滴在地上消散無蹤。
蘇清鸢看着她在清光中痛苦的模樣,語氣終于軟了些。
她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一個裹着藍布的小小木盒,指尖輕輕摩挲着盒蓋上斑駁的銅扣,緩緩打開,裡面是半張泛着歲月黃漬、卷着毛邊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個穿着同樣款式戲服的年輕男人,劍眉星目,英氣勃勃,他手裡拿着一支銀簪子,簪頭的鳳凰紋樣,跟柳如眉那支一模一樣!
“我們局裡的老檔案裡查到了,你師兄沈硯秋,當年被抓壯丁後,編入了川軍,在重慶保衛戰裡犧牲了。檔案記載得很清楚。”
她頓了頓,聲音低沉而清晰
“他死前,手裡緊緊攥着你的照片,背面還寫着你的名字。這證明他真心惦記着你,也無愧于國家。”
柳如眉的身影猛地僵住了,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她那雙蒙着鉛粉的眼睛死死盯着照片上那個年輕的面孔,淚水突然決堤般湧出,在蒼白的臉上沖出兩道蜿蜒的痕迹
“他他真的死了?”
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不敢置信和巨大的絕望。
蘇清鸢用力地點點頭,将那半張照片隔着清光輕輕遞向她
“他沒忘了你。直到最後都沒忘。檔案裡白紙黑字寫着,他死前還跟身邊的戰友說,等打跑了鬼子,一定要回去,跟你唱完那出《霸王别姬》。”
女人顫抖着,虛幻的手慢慢穿過清光,接過了那半張照片。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邊緣,指尖在泛黃的紙面上來回摩挲,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醒沉睡的記憶,眼中蓄滿的眷戀和悲傷幾乎要溢出。
她的身影随着這個動作漸漸變得透明,像一縷即将消散的晨霧她終于緩緩擡起頭,目光與我交彙,那雙曾盛滿怨毒與戾氣的眼眸,此刻已如被風拂過的湖面,隻餘下深不見底的悲傷與疲憊
“剛才對不住了,小兄弟。我我太害怕了,怕你們也像那些人一樣,把我這點念想這點僅剩的念想也毀了,也扔了”
聲音輕得宛如一聲歎息,飄散在空氣中。
蘇清鸢輕步移至那掉漆的梳妝台前,緩緩彎腰,拾起地上那支曾被我躲開、如今釘在牆上的銀簪,用衣袖輕輕拂去簪身上的塵埃,而後緩緩地、鄭重地将其置于柳如眉那近乎透明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