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苦尋不見一朝乍然現身 虎穴認親相見卻如陌路(第2頁)

馬家田沒同鐵蛋多說,拉着他疾疾趕回戲院大門口,朝街邊一個擺香煙攤兒的老者哈哈腰打聽道:“請問老爹,剛才那輛烏龜殼車是……”

老人顯然早把一切看在眼裡,搖搖頭答:“你是問剛才從戲院裡出來那潑子吧?我說小哥,你還是快走吧!想知道那車兒的主子是誰是不?說出來怕吓着你,直魯聯軍總司令張宗昌呀!今天你還算運氣不錯,趁早兒走吧,走吧。”

馬家田怔立當場,眉頭緊鎖,好似陷入了緊張的思索之中。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拉起洋車同小鐵蛋說着話兒離開了戲院。

次日上午八、九點鐘光景,太陽烤着鬧哄哄街市,使人們多半擠在背蔭方向。卻有一人步兒匆匆不顧咬人的秋老虎,讓過人多擁擠的背蔭街面在陽光裡大步而來,他就是馬家田。

張公館大門遙遙在望。大門旁坐着的那對石獅子也看得清清楚楚了。

身穿無袖圓領短衫腳夫打扮的馬家田來到張公館大門前,在台階下放慢了腳步抻抻衣衫這才拾級而上。

大門兩邊雁翅兒排開六個衛兵,其中兩個跨前一步把槍一橫:“站住!幹嗎的?”

馬家田陪笑哈腰答:“找人,嘻嘻,來府上找個人。”

一個粗壯如夯凳的喝:“媽的,睜大狗眼瞧瞧,這是任你進進出出的地方嗎?去去去!”

馬家田陪着笑臉抹把汗蹭上去:“兄第,嘿嘿老總,在下打關東大老遠跑這來,就為找我家妹子,昨兒有信兒說就在貴府裡,我這才慌三趕五跑了來,也沒記着給各位老總捎上個見面禮兒,嘿嘿,是在下禮數不周了,各位就高擡貴手行個方便吧,嘿嘿!”

另一個黑黑瘦瘦的:“關東來?關東哪兒人?”

馬家田:“蓋縣。聽大哥口音也是關東的吧?咱們還是老鄉呢,嘻嘻!”

馬家田正使勁兒套近乎,就見個挎短槍的晃出門來,大聲喝問:“吵啥吵?誰吃了豹子膽不成?”兩個衛兵慌忙報告了情況,挎短槍的拿眼把馬家田上下一掃,在他肩上猛掀一掌不由分說地喝:“滾!什麼雞毛狗草的也敢往宗帥府闖?媽的,你們都是白吃飯的?給我轟遠點!”衛兵們就一湧而上,連推帶踢罵罵咧咧将馬家田趕下了台階。

馬家田無可奈何地遠遠望了張公館大門,暗裡攥緊拳頭。

夜已深,張公館内仍有燈火,客廳裡有搓牌聲,廊道上時有人來往走動,院内警衛保镖四處遊蕩。

後院,一株高大茂密的大樹上,躲着背插古劍身穿夜行衣靠的馬家田。

馬家田從枝葉縫兒間注視着院内動靜,等待時機。兩個流動哨從樹下過去了,馬家田伸指向一叢美人蕉彈出粒石子,假山後立即冒出個蹲暗樁兒的:“誰?誰他媽在那兒?”

一個一身短打的護院聞聲趕來,四下瞅瞅,罵:“吵吵個球!一驚一乍的,死貓兒都沒有一個!”

趁兩個說話當兒,馬家田像一片樹葉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一貓腰從假山傍閃了過去。

馬家田閃身藏後院廊道柱頭後,一個下級軍官從花廳轉出來,馬家田猛撲上去從身後用胳膊肘夾住他脖子,低聲喝問:“司令和太太在哪兒?”軍官唔噜着擡手朝前院亮着燈光的廂房指了指,馬家田一拳将他擊昏,拖廊道外暗處,貓腰竄向前院。

馬家田貓一叢花木後躲過巡夜的警衛,竄到有燈光的右廂房窗下,從玻窗上往裡一瞅,卻見那個啥張總司令同了八姨太正陪着一個留仁丹胡子的日本人說話,卻不見小月。暗想:呵,原來這張總司令同日本人還有一腿兒呢!這大半夜了還在嘀咕什麼,定沒啥好事兒。正合計換個近便點位置聽聽幾個說些啥,忽聽身後有響動,擰腰閃身舉劍便刺。就在劍尖就要刺到來人那間不容發的當兒,他渾身一震當場驚呆__他朝思暮想苦苦尋覓的人兒竟悄然立在他面前!

玲兒捧着果品糕點走來,猛見窗下貓着條人影已然吓得不輕;待那人挺劍刺來,借着窗裡透出的燈光依稀辨出就是在戲院門口大呼小叫那人,又複驚呆!一吓一驚手裡捧着的托盤就哐當當掉在了地上。屋内就喝問:“咋啦?外頭出啥事兒啦?”

馬家田上去扯了玲兒手急切地說:“小月,我知道你就是小月,我總算找到你啦!走吧,跟我走吧!”

小月卻隻是退縮,驚恐莫名地瞪大了眼連連搖手。

馬家田聽屋内屋外已一齊驚動,不敢再停半刻,飛身上了房頂,躲過撲進來的護院警衛,竄下房來撲向高牆。身後有眼尖的大叫:“在那兒啦!賊人在那兒啦!”喊叫着掄槍便打。立即就有一群把門護院的喊叫着銜尾追來。馬家田貓圍牆下一塊太湖石後,槍子兒太密,急切間難以脫身。正着急,忽見高牆上嗖嗖射出十餘枚飛蝗石,尾随追來的護院兵丁就一片哎喲,頭破血流倒了下去。馬家田乘隙一個鹞子翻身跳起,雙腳在太湖石頂一點射出了高牆。

前院正廳門口,八姨太陪着那個留仁丹胡子、矮小粗壯的日本人立台階上。台階下,張宗昌在煽一個下級軍官的耳光,張總司令認為這事丢了他堂堂宗帥的面子,狂怒地罵:“媽的,都是些不鎮邪的門神看不住家的狗!還吵吵個卵,本司令的臉都讓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丢光了!滾,還不快滾!”

張宗昌轟散庭院裡亂哄哄的護院兵丁,轉身過來沖那日本人笑笑:“土肥原君,受驚了,沒事兒,嘿嘿,沒事兒!一個小偷,一個小偷!”

土肥原賢二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用純熟的北京話道:“唔,這老京城裡小偷真不少哦!可以在你總司令府上來去自如的小偷,恐怕就不那麼簡單了!呵呵,不早啦,我也該走啦!”道罷,再不看張宗昌一眼,擡腿走人。張宗昌和八姨太一直送到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