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峰倔犟地說:“今年我們班裡的好幾個也有我這樣的想法,說念完這學期下學期就不念了,我們也一起出去打工。”
“不念書出去打工,那打的都是下賤的工、受氣的工,書念多點,找的工作也好些。”小凡想起當初自己找工作的艱辛,在烈日下那個拖着一個長長的影子茫然無助地走在大街上的情形,心裡還在直泛酸水,“沒知識沒文化,我們廠子裡來了幾個也都這樣,字都寫不清楚,自然,能找到個崗位就不錯了,哪還有機會提升,有知識的人,發展的空間就大一些。”
“我就不明白,多讀一年與少讀一年有什麼區别了。能提升多少知識呢?你怎麼不說早出去一年會增長多少知識呢,這些社會經驗是你在課堂學得到的嗎?”小峰步步緊逼。
“這個……”小凡一時語塞,半晌才緩緩地說:“那你現在這麼小,又能出去做什麼?現在還在長身子,出去做的那些廠子,好的廠子說你是童工,你也進不去,差一些的廠子就算能進,那也不是人幹的活,都是對身體有害的、有毒的廠子。你說你去好好的身子做出病來,能成嗎?”
大家都聽得沉默不語,好一會兒二叔才開口:“确實是這樣,以前我們村裡的好幾個人出去後,幹的不知道是什麼活兒,才兩三年就病了,後來,廠子裡發現他們有病後找借口辭退了他們,才回到村裡,去年就死了三四個了。聽說是什麼職業病,粉塵造成的。”
“對了,前次你們打電話來說,鄭偉好像也是得什麼病不幸去世了。”
“就是啊,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才去那個石材廠上一年半的班,身子骨就拖垮了。再後來身體不好,不能幹活了,就出了廠子,在城裡治那兒醫藥費又太貴了,回來治沒多久,也就死了。還有幾個人也都差不多是這樣子的。要麼就是工傷着回來,要麼就是身體不好回來了,有兩個也就是前幾個月死的。”
“你們做的是什麼工作,不會對身體有害吧。”小凡爸聽得忙關切地問。
“我們進的是鐘表廠、塑料廠,好得多,工資雖不太高,但至少對身體沒什麼害處。你們放心吧,我早知道這個職業病的厲害,我才不會進那種有毒的工廠呢。”小凡笑着說,“爸、二叔、大叔、嬸娘,你們都吃菜啊,别光聽我說了。”
“嗯,那就好,那就好,這樣我們就放心了。”二叔也聽得連聲稱是,“錢賺不了不要緊的,可千萬得自己注意身體。”
“鮮兒從去了青島,也就沒回來過了。”大叔歎了一口氣,“這大過節的,她沒回家,總感到家裡少了什麼似的,心裡空空的。”
“就是,這丫頭也不知在外面是好是壞,就是過得不好也不會和咱說的,怕咱着急擔心不是?”嬸娘也在一邊說着,顯得有些落寞的樣子。
“我們接到過姐的電話,聽她說那邊不錯啊,她好像說過一年就要結婚了,那姐夫是在那邊部隊當什麼軍官的,可能一年後就要轉業。”小凡笑着安慰他們,“姐以後生活就安穩了,城市的生活比咱們農村可不知道好多少倍的。大叔嬸娘以後可有清福可享了。”
“享什麼福啊,這一年一次的春節都懶得回家過了。咱們還能享什麼福哦。真個是女大不中留了。”嬸娘說着,引發了思念之情,不由得雙眼有些濕潤起來。
“在外面打工,也不容易,你說好不容易省吃儉用的存了點錢,可是這麼遠,來回一趟車費都要花費好幾百,再加上一些人情世故,這來來回回的都要花上一千來塊了。”小凡忙解釋着,“出去就是為了賺錢,在外吃點辛苦不算什麼隻要過得安樂些,她心裡也會高興的。”
“是啊,孩子們都在外面受委屈了,都是我們這些老弱病殘把你們拖累了,我們怎麼會不知道你們在外面有多難啊,可回來了還都樂呵呵做給我們看,苦你們自己都咽下了。”嬸娘一想到這些孩子在外遭的罪,不由得有些哽咽起來。
“來來來,大叔、嬸娘,我陪你們喝一杯。”小凡見狀,向小林擠了擠眼,把話題岔開了。
小林木讷地一愣神,立時明白了小凡的意思,也端起酒杯,向大叔敬酒,三叔及在座的嬸娘們逐一敬酒。
一圈轉完,幾杯酒下肚,氣氛頓時熱烈起來。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正在這時,忽聽村口有人遠遠地在呼叫:“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殺人了,孟飛殺人了!孟飛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