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可憐的神經病女孩兒
秋家父母希望女兒能跟他們回家,忘掉從這個城市受到的所有屈辱,回家開始新的生活。可是葉子卻不願意,言外之意是想留下來照顧張雅威,這其中的寓意大家心裡都明白。
葉子,你的病耽誤不得,我們得盡早治療才有治愈的希望,你總是住在你雅威大哥這裡,會給人家添麻煩的。
我都說了,我腦袋沒病!你們為什麼一定覺得我是神經病。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和以前不一樣了,所以排斥我,覺得我髒!
說着說着,秋葉子就開始抓耳撓腮,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由此可見,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隻要有人提一些關于她的敏感話題,她都會覺得大家在笑話她,嫌棄她。而且她也不願意配合去醫院治療,她一直說自己沒病,更沒神經病。在她的眼裡,所有人都是神經病,就她自己正常。她覺得這個世界壞透了,竟弄了些腦子不正常的人在她的身邊,他們整天就想着怎麼對付她,怎麼把她弄回老家,弄到精神病院去。
這樣狀态下的她,誰都不敢惹。尤其是張雅威,對她的提問稍有怠慢,她就又哭又鬧,說他看不起自己,說他開始嫌棄她是個有前科的女孩兒。弄得她的父母每天都在愧疚中渡過,他們是真心不想再給他添麻煩了,但現在,這個麻煩似乎要給他添定了。
你們先不要着急把她送去醫院,葉子現在的情況不樂觀。我找個這方面的專家,讓他回家幫葉子看看,現在她的情況到底到了什麼程度,然後我們在做下一步的計劃。她是病人,我們都讓着她點兒,盡量讓她開心點。
秋葉子的父母一個勁兒地點頭,心中都是對他的感激。
你這麼幫我們,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我們和你非親非故的……
别這麼說,葉子是我的妹妹。
張雅威之前真的想在秋葉子沒事兒之後,就撒手不再幹涉她的事情。可是作為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男人,實在見不得這種讓人揪心的場景。秋葉子把他當成她生命的一部分,也許這個時候,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最信得過的人就是他了。所以他暫時還不能那麼做,起碼要等她的身體狀況好一些了,再想辦法讓她回家。
秋家父母覺得張雅威簡直就是現代活雷鋒,其實他就算現在撒手不管她了,他們一家也要感激他一輩子,可他偏偏沒有那麼做,把治愈秋葉子和把她的人生扶上正軌,當做了他畢生有意義最值得做的事情。做一個好人不難,難的是幫助的是同一個人,還得有始有終。他覺得這個女孩兒實在可憐,連前妻都覺得她可憐,季文慧說過,隻要需要她幫助的地方,她将義不容辭,這也是他想幫助秋葉子的一個小目的,這個女孩兒好像緊緊地将他和前妻綁在一起,這就是他和她之間的相似之處。
從下午開始秋葉子就把自己悶在廚房裡烙雞蛋餅,蔥花味的、牛奶味的、還有各種莫名其妙的口味。這些都是她給張雅威做得,她知道他喜歡吃雞蛋餅,就想盡辦法做出各種口味的雞蛋餅來給他吃。秋家父母一直在後面勸她,不要做太多,可她卻一點也聽不進去,一個勁兒不停地烙。烙的盆裡碗裡都是雞蛋餅,滿屋子飄得都是雞蛋餅的味道,讓人一進門聞見這個味道就想吐。
葉子,你餅烙的太多了,我們該吃不完了。不如你送一些給文慧姐姐,她媽媽又住院了,好幾口人都等着吃飯呢。張雅威坐在沙發上沖着廚房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把它當成命令來執行。他說給季文慧送一些過去,她就馬上把雞蛋餅打包,然後換上衣服給她送到醫院去。這也更讓張雅威擔心,她對自己的言聽計從,簡直就是一種瘋狂的病态。她的病在不治的話,恐怕以後還得出亂子。
秋葉子站在公交車上,一路上眼神兒都顯得有點呆滞。倒了好幾次公交車,終于到了季母住的醫院。她按照他給她寫的地址一路尋下去,終于在二樓的重症監護室外見到了正隔着一層玻璃,呆呆看着母親的季文慧。
她走到她面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将裝着雞蛋餅的飯盒舉在她胸前,雞蛋餅,哥哥讓送的。
季文慧勉強地笑了一下,準備接過她手中的飯盒,卻沒想到還沒等她把手伸過去,飯盒就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對不起,掉了。她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她,然後轉身下樓。整個人就像中邪一樣讓她覺得寒顫。
她趕緊給張雅威打電話,你怎麼讓一個瘋子給我送飯?她把飯盒丢在地上頭也沒回就走了,拜托了,我媽現在情況很嚴重,你還是先不要讓她出現在我的面前了,還嫌我不夠亂嗎?
沒等他回答,她就把手機挂斷了。季父提着保溫瓶從走廊一端走過來,看見地上的飯盒很費解,這是誰送的啊?這不是白白糟踐了?
這是秋葉子送來的,神經病。
哦,肯定是雅威讓她送的吧,雅威這孩子越來越細心了。季父在衣服兜裡掏出了一張銀行卡,給。
這是什麼?
昨天雅威給了我十萬塊錢的現金,我覺得帶着不方便,就存在着卡上了。還是由你來保管吧,他說這錢給你媽看病用。回頭你用這錢把李忠的錢還了,剩下的就當你媽的營養費吧。
季文慧眼睛睜得老大,一副詫異的表情,爸!你怎麼收了張雅威的錢?我們和他之間已經沒有關系了。
季父腳步蹒跚,坐在走廊的長凳上,一個勁兒地歎氣。
爸,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有心事?
我覺得雅威怪可憐的,那天把錢給我的時候,眼裡含着眼淚。他說,就算和你沒關系了,他也是我的半個兒。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在拒絕,就顯得咱家也太不近人情了。對咱家,他心裡有愧,他難過,我能看出來,對你母親他感覺非常愧疚。我們不是不講理的人家,隻有寬容和原諒了一個對我們有愧的人,我們才能釋放自己。
季文慧沖着父親慧心一笑,覺得他最後的那句說的真好。是啊,何必讓自己總是活在糾結和難過中呢?原諒一個人,也等于放過了自己。看來父親已經對張雅威釋然了。她接過他手中的卡,眉毛緊鎖,她在想,這也許是張雅威最後的一點存款了。她聽她們同事說,最近他們公司的生意蕭條,很多骨幹都帶頭減薪,假如這個時候她要了他的錢,那麼他以後的生活都得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