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樓(第3頁)

軒羽悶悶地坐下,一把抄過桌上的雙鶴銀壺,壺身一傾,清冽的酒液争後恐後地注入青瓷酒杯。因倒得太急,濺出不少,他也不顧,仰起脖子,一杯直灌入口,一股辛辣頓時像團火球般在胃裡炸開,幾乎要嗆出淚來。他卻大叫一聲:“好酒!”俊臉染了酒意,神情越發狂放,徑自滿上一杯,又一飲而盡。

“剛才那人是誰?”肖陽突然問道,墨玉似的眸子幽沉沉的看不清情緒。

軒羽不答,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悶酒,端杯的手漸漸泛起了青色,臉色更是黑沉冷凝,就在肖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将酒杯重重頓在桌上,通紅的雙眸如凝血光:“那人就是震北将軍雷霆的兒子,雷振宇。”

肖陽劍眉蓦地一挑:“震北将軍的兒子?”

無怪肖陽詫異,提起震北将軍的大名,天下可謂無人不知。他是東煌國的肱股重臣,更是用兵如神的常勝将軍,曾率大軍多次擊退北越的入侵,鞏固了東煌的地位,維持着以滄河為界,南北對峙的局面。

林月兒和他的兒子竟然認識,而且好像還很熟稔,看她的态度,似乎在刻意結交那個雷振宇……

肖陽墨眸更顯幽深,突然提起桌上的酒壺,滿斟了一杯酒,舉起對軒羽道:“一人獨飲有何樂趣,軒兄弟,來,我敬你一杯!”

兩人各懷心事,酒澆塊壘,猶如火上澆油,滿腹的愁悶随着酒意瘋狂滋長,卻,隻有壓抑,死死地壓抑——

越是壓抑,就喝得越多,喝得越多,就醉得越快。

漸漸地,軒羽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隻聽得耳邊竹風細細,人聲漸遠,不知不覺竟已醉倒在桌。

“梅苑”内,滟滟的陽光隔着紗窗,拂了一身錦繡。雷振宇臉上的笑意,卻比陽光更燦爛,爽朗的笑聲如陽光下閃亮的金子,在空氣中起伏回蕩——

“林弟,我到你家去了好幾次,都說你出遠門還未回來,可想死我了!你回來後,怎麼不去找我?”

林月兒搖了搖折扇,臉上揚起淡雅的微笑:“我才回來,一大攤子事,剛料理好。原打算今日去拜訪雷兄,不曾想這麼巧就碰上了。”

雷振宇聳了聳眉心,哼一聲:“才怪!若不是被我逮到,指不定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一把抓住林月兒的手,大笑,“今日可不能放過你,非得陪我大醉一場不可!”

林月兒拿扇柄敲了敲他的手背,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多日不見,雷兄怎麼還是這般毛毛躁躁的?”

雷振宇讪讪縮回手,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見了林弟,就一時忘形了。”想了想,又道,“林弟,不是為兄說你,咱們都是大男人,你幹嘛總像個女人般扭扭捏捏?”他神情依舊豪放灑脫,一雙眸子卻隐隐帶着明銳的細芒,在她臉上似有若無地閃動。

林月兒靜靜望着他,突然展顔一笑:“我自小有些潔癖,不喜與人太過親近,雷兄勿要見怪!”

她的笑容宛若涼風中綻開的青蓮,聖潔而澄澈,令人不敢生出絲毫輕慢之心。

雷振宇收回審視的目光,露出歉意:“是我孟浪了,林弟就饒我這一遭吧!”言辭懇切,眸光卻偏又帶上了幾分頑皮憊賴之意,乍一瞧,竟有幾分撒嬌的味道。

林月兒好笑又無奈地望着他,搖搖頭:“你這個人哪,有時好像很精明,有時卻又跟個孩子似的,真真讓人拿你沒轍!”

“林弟才真真叫人沒轍,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日子,我——”他突然住了口,眸中露出難得一見的紛擾迷亂,漸漸變成一陣羞赧,又一陣心虛,竟似不敢再正視她,轉而望向窗外,陽光正正照在他臉上,卻驅不散眼中浮動的暗影。

林月兒一愣,長長的睫毛顫動幾下,便低低地垂下,纖指把玩着折扇,唇邊重又挂上了若無其事的淺笑:“方才見雷兄縱馬急奔,可有什麼要事?”

雷振宇精神一振,又恢複了一貫的潇灑,笑道:“哪有什麼要事,不過是靈鈞得了把好劍,就在“绮玉樓”設宴,邀幾個兄弟喝酒賞劍,說什麼遲到的要罰酒一壇。偏我今兒有事遲了,那幫家夥定不肯饒我,所以趕得急了些……”

林月兒莞爾:“遲到就罰酒一壇,若不去呢?”

“嘿嘿,就要為他們洗一個月的馬。”

林月兒“撲哧”一笑:“堂堂大将軍的公子,為人家洗馬,不怕被人笑話?”

“能與林弟共飲,别說洗一個月的馬,就是洗一年又如何?”雷振宇似已放下心事,神情不再局促,笑容豪放中又帶上了幾分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