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論兵(第2頁)

“姑娘的胸襟,真可令須眉汗顔!”

肖陽望向她的眼神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如同陽光浸在深潭中,變幻着缤紛莫測的光影。

被他一瞬不瞬地凝視着,林月兒臉上不覺浮起了淡淡的紅暈,似一點胭脂落進水中,暈染出一片動人的流霞。

微風輕送,水蓮花的香氣清清淡淡地袅繞,隐隐地醉人;柳技輕拂,如同少女的纖纖素手,溫柔地撫上窗紙,也撫上了心裡。

一種奇異的感覺像雨後的藤草,肆意地四處蔓延——

肖陽一向深邃冷靜的眸底突然起了微瀾,仿佛水光倒映的蓮影,一晃,又一晃……深深凝視她的目光,有一種少見的專注與迷離,似要将她浸入其中一般,漸漸地,帶上了一點火熱的溫度。

天氣似乎又變得很熱,熱得令人透不過氣,熱得幾乎接近燃燒!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就像一粒石子掉進空寂的水面,繃緊的弦終于松弛下來,兩人幾乎同時恢複了冷靜,也都同樣自心底升起一陣淡淡的惆怅與失落。

柳枝拂過窗紙,發出單調的聲音,伴随這聲音走進來的是紅绡。

“小姐,慕容煙回來了。”

肖陽一震,眼底霎時風起雲湧。慕容煙是慕容煜的妹妹,他在聖月山莊多日,一直未曾見過她,沒想到她竟然也在這裡。

慕容兄妹為何屈居于此,他們身上到底背負着怎樣的秘密?

這樣的疑問在他心底翻騰如海,恨不得馬上找對方問個明白。恰在這時,林月兒眼角似有若無地瞥過,瞅見他臉上的異狀,不覺眸光一沉,冷冷道:“你想找她?可惜人家卻未必想見你!”纖指一撥,拂亂了案上的紙頁,淺綠色裙裾旋過一道冷弧,不顧而去。

聽着清寂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門外,肖陽心裡空蕩蕩的,說不出的抑郁。他知道林月兒生氣了,但他沒法不去找慕容煙,心底萦繞着一團黝黑的濃霧,總是揮之不去,令他無法釋然。所以他跟着就走了出去,問了幾個人,才找到慕容煙的住處,她卻不在那兒,服侍她的小丫環告訴肖陽,她去了湖邊。

肖陽趕至湖邊時,正是傍晚時分。斜陽滿湖,燦然若金,一湖粉荷碧葉,霞光流轉,折出萬千绮麗光彩。轉過一道蘆葦灣,便看到一處翠竹掩映的木搭碼頭,一葉扁舟系在一棵垂楊上,飄泊無根,随波輕蕩。

舟上有一人,紅衣似火,卻掩不住蒼白的臉色,單薄的身影透出淡淡的憔悴,仿佛日落時一抹迷離的孤魂。

正是慕容煙。

晚風自湖面徐徐而來,吹動紅衣如花,卻在湖邊開得如此憂傷。她一動不動地坐在船頭,神情呆滞地望着遠方怔怔出神,容色凄迷,恰如天邊層層破碎的殘陽。

滿天的紅霞似無邊無盡燃燒的火焰,在天地間展現着寂沒前最後的壯美。就在那霞光最絢麗的時候,一滴清淚卻悄然滑下她的頰畔,直直地落入水中,激點漣漪。她驚覺地伸手拭淚,輕薄的紅袖卻無意中滑落,露出一截玉臂。

肖陽的目光,在一瞬間緊縮點凝——

白嫩如藕的手臂上,竟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傷痕,仿佛最上等的白絹被人肆意揉踏後,留下的斑斑污迹。

“煙兒!”他高喚一聲,疾步上前,就想問個明白。

慕容煙驚了一跳,扭頭看見他,突然跳下船頭,挽起羅裙就跑。肖陽一個箭步沖上去,拉住她,怒道:“你躲什麼?”慕容煙神情驚惶如兔,拼命想要抽回手,但被肖陽牢牢拽住,怎麼也掙不脫。

近距離看,她手臂上的傷痕更是觸目驚心。青紅紫黑,有掐的,咬的,捆綁的,鞭笞的,以及其它不知名的傷痕,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猙獰,每一條都似乎昭示着某些不為人知的淩辱。

從她露在外面的脖頸上,也隐約可以看到别的痕迹。

這樣的痕迹,在她身上還有多少?

“是誰幹的?”肖陽厲聲問道,向來平靜的眸底,刹那間竟泛出澹澹殺意,森冷如斯。慕容煙死死咬住下唇,雙肩微微顫動,恍如風中弱柳,卻依然倔強地一言不發。

風,搖動湖邊的蘆葦,起伏如浪,沙沙的聲音,蕭瑟無邊,如凄涼的嗚咽,一直涼到了心底。

肖陽心裡突然湧起一陣蒼涼的無力感,慢慢松開手,沉重地歎息:“我不知道你和你哥遇到了什麼,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件極棘手的事,所以你們才會屈居在聖月山莊,所以你身上才會出現這麼多傷痕,對不對?”

慕容煙仍是咬緊牙不說話,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