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八月二十七日,江湖上傳出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武林盟主張天化中毒身亡,全身潰爛,死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這個消息像桶炸藥,在江湖上炸出了一片混亂。衆人正在胡亂猜度,議論紛紛之際,突然接到六大門派聯合發出的“英雄帖”,邀請大家于九月十六日趕到鄱陽湖,參加那裡舉行的武林大會,共同推選一位新的武林盟主。
“英雄帖”就擺在林月兒的書案上,她凝神看了半晌,突然問一旁的肖陽:“你打算怎麼做?”
肖陽負手站在窗前,望着一輪紅日悄無聲息地墜下,火焰般的霞光将粼粼湖水、朵朵蓮花都染上了鮮紅,乍眼看去,似被血洗過一般。
他慢慢轉身,面容因為逆光的緣故,顯出幾分晦暗不明的凝重。
“若想奪得盟主之位,這次大會我不能不去,但……此次選武林盟主由六大門派聯合發起,我若孤身一人,勢單力薄,要想擊敗這些實力雄厚的門派,恐怕很難。”
“這有何難?有聖月山莊的支持,還有我們在各地的勢力群起策應,哪個門派能與你抗衡?”林月兒嫣然笑道,淡金的霞光落在她臉上,将那笑容襯得更明媚了十分。
肖陽深深注目于她,烏黑的瞳仁如兩汪潭水深不見底,須臾,展顔道:“如此甚好。”
霞光漸漸淡去,光影變幻中,他的面容更顯得模糊,林月兒竭力睜大秀目,卻依然看不清那晦暗背後掩藏的情緒。
一種隐隐約約的不安,像緊窒的藤蘿,自心底蔓延而起,她突然道:“聽說張天化死得很慘,吓得丫環都不敢給他入殓,還是張夫人親自動的手……”
肖陽身子微微一顫,靜默的風中,青衫飄然若霧,給他的身影平添了幾分蕭然。
“你心裡難受了,是麼?”林月兒笑容溫柔若蓮,卻帶着一絲清風的涼意。
“他畢竟是我義父。”肖陽郁然籲出一口氣,似是沉沉一聲歎息。
“在你心中,我和你義父……誰更重要?”
林月兒輕聲問,晶瑩的黑眸靜靜地瞅着肖陽。他的眼中恍惚有種極複雜的東西,似幽深的波瀾蕩漾而過,似難懂的情愫絲絲纏繞……終于,他握住她的柔荑,深深凝望着她:“這還用問?我不是早就做出了選擇?”
林月兒近乎屏息地迎着他的目光,那雙聚集了濃烈感情,又漾着變幻莫測波紋的眼眸,仿佛将她整個心魄都吸了進去,再難自拔。
她怔怔地,恍若夢呓般喃喃:“為什麼,我心裡總不踏實?你對我太好,好得就像做夢一樣。”
肖陽“哧”地一笑,伸指刮了刮她小巧挺秀的鼻子:“那我以後就對你壞一點。”
“你敢!”林月兒馬上睜大秀目,嬌嗔地瞥他一眼。
“我當然不敢。”肖陽低低笑着,輕擁她入懷,“我疼你、愛你還來不及,怎麼敢對你不好?”
宛如浸着陽光的流水般溫柔的聲音,潺潺流過耳畔,林月兒心下一陣軟,又一陣熱,好像吃了太多饴糖,甜蜜的滋味一圈一圈漾開,整個人仿佛都要化掉了。
她突然拉過他的手,使勁咬了一口。
肖陽痛得倒抽一口氣,卻見林月兒笑盈盈地瞅着他:“你會痛,就說明這不是做夢了。”
肖陽愣了愣,随即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人家都是咬自己,哪有你這樣咬别人的?”
“我高興,不成麼?”林月兒眼波如絲,斜斜地瞟向他。
“成,月兒做什麼都成!”肖陽寵溺地笑了笑,輕撫着她柔軟的青絲,“我最想看到的,就是你高興的樣子。”
林月兒燦然一笑,環住他的腰,将螓首埋入他懷中,心内無限暢然:“肖大哥,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
肖陽聽到她銀鈴般的笑聲,卻不知怎的,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的面容漸漸變得深沉,像烏雲一點一點吞噬了陽光,手臂卻情不自禁地用力,抱緊了她,像要抱住生命中一些易逝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