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沒有?那糟了,錢夠嗎?”
石醫生搖了搖頭。
“别擔心,這樣的手術,大夫們都在争取,我去幫你說說,看能不能減點。”
“謝謝了!”
“說這話幹什麼!”小胡拍拍他的肩膀,“好自為之吧。”
經過小胡的遊說,錢減到了五萬。石醫生告訴小胡讓醫院盡快做手術,錢,他會很快送來的。他的積蓄也就三萬不到;袁怡的積蓄不到一萬;袁怡再也沒有親人,他準備借債了。
回到自己的單位,石醫生向上面打了申請,要求借款兩萬元,然後從以後每個月自己的工資裡扣除。院長安慰了他幾句,說院裡會幫他的,讓他等通知。院長、書記、工會主席帶頭捐款,并号召全院員工一起捐款。石醫生的人緣很好,全院一共捐了一萬多元。院裡又以組織名義請第一醫院再減免了五千元。這樣,石醫生隻借了公家五千元就夠了。
石醫生騎車到了第一醫院,按照小胡的指點,他找到了袁怡的病房,走病房門口他就聽到裡面傳出崔女士的聲音:“小袁啊,你真是好福氣……”
他推門走進去,崔女士看到他忙站起身說道:“小袁小石我家裡還有點兒事,你們慢慢聊吧。”石醫生點了點頭,看着她離開病房後,轉過頭來看着袁怡,袁怡也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袁怡說:“來了?”
“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沒必要,我們是假的。”她說着低下頭,石醫生看着她說道:“至少我們還是朋友吧。”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其實,其實我隻是想告訴你世界上還是好人多,護士長這回也捐了五百。”
袁怡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
他做了個笑容,說道:“忘了告訴你,現在小沈搬出去了,宿舍是我一個人住了。”
袁恰還是看着他,不說話,眼裡卻有了淚光。石醫生低下頭,看着自己那雙破舊的皮鞋。
小胡走了進來,通知他去辦手續。在簽名的時候,他忍不住問主刀的醫生一個他自己也知道很幼稚的問題,手術的危險性有多大?主刀的是一個兩鬓斑白的老大夫,沖他理解的笑了笑:“百分之五十吧,我們會盡力而為的。”說着拍拍他的肩膀。
手術前陪着袁怡幾個小時中,誰也沒說話。可是他們的心都感到那樣的平靜。
手術時間就要到了,袁怡忽然打破了甯靜:“能答應我件事兒嗎?”“什麼事?”
“病好了,帶我回家。”
石醫生望着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袁怡神色漸轉凄然,抿了一下嘴唇說道:“也不知道有沒有那一天。”“一定有的。”石醫生說道:“我也請你答應我件事。”
袁怡不解地看着他,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去手術前笑笑,好嗎?”袁怡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來,望着他的眼睛,說道:“好的。”
護士來把袁怡放到車上推到手術室去。石醫生一直送到手術室門外,袁怡向他淡淡一笑,随後隐沒在門後。他覺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濕潤。
他就在手術室外焦急的等待着,雖然他明明知道這于事無補。他想起他以前安慰過的那些病人家屬,現在他真的理解他們了。隻要那裡邊的是自己所關愛的人,誰都會這樣做。理智并不是時時能戰勝感情的,這點對誰都一樣,真的感情有時會使人顯得很傻。
一個多小時以後,突然有一個護士急匆匆地跑出來,直奔樓上去了。他頓時心往下一沉,幾乎要沖進手術室裡去。随後他又不斷地安慰自己,希望是自己神經過敏,興許是那位護士有急事。可不久,那位護士領着好幾個醫生沖進了手術室。他呆呆地站在那裡,卻不敢去問什麼,他害怕聽到他不願發生的事情,他甚至不敢去想。
但,過了難熬的十幾分鐘後,他所害怕的事情終于到了他的面前。那位主刀的醫生走了出來,用沉重的語調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搶救了,可是……”以後的話,他什麼也聽不到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僵僵地走出了醫院,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更不知道該做什麼。他隻知道總是笑着的袁怡離他而去了,再也不會回來,留給他的隻是進手術室前的那個淡淡的笑容。一陣汽車的喇叭聲稍稍把他拉回現實,已是黃昏時分,街道兩旁的燈都亮了,路上的行人都把自行車騎得飛快,他們都是在急着回各自的家。石醫生忽然感到是那樣得冷,那樣得無力,他靠在道旁的一棵梧桐樹上。風,時而把地上的落葉吹做一堆,時而又将之吹散。他還是要走下去的。
你肩頭的那片雪
雪,紛紛繞繞地下起來,飄在薩斯風的頭發上、衣服上,漸漸地,聽不到了樂曲,而薩斯風的身影也變得遠了,小了
“終于還是回來了。”我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