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耳環,若本王記的沒錯,當是父王賜予你的罷?”白華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枚耳環之上,神情裡有些酸澀與欲蓋彌彰的不快,“記得你十分喜愛這對耳環,每天都戴着。為了這,你還編了支舞,喚作‘蝶舞’,是吧?”
“你都記得,”玉妃的眼中閃過一抹感動,卻攸地深沉了下去,“可是殿下他還記得嗎?我就這樣突然之間的消失,他卻不曾有半點悲傷……不出半月,便寵幸了新妃。想想,我從前還真是天真呵……”
說罷,便兀自低頭輕輕摩挲着這枚耳環。
“這耳環,卻是害你如此境遇的罪魁禍首麼?”朱砂可沒有耐性聽這玉妃在這裡感慨君王的無情,她關心的,隻有一件。
“是,就是它。”玉妃點頭,“那時候隻知道這鑲嵌着藍月之玉的耳環十分的珍貴,卻并不知道它還有着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正是這個秘密,讓我陷入一場殺機之中……”
朱砂的手,緊緊地相互絞着,手指已然微微地泛了白。
朱砂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的呼吸已然消失,她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耳朵上。朱砂緊緊地盯着玉妃手裡那枚綴着藍月之玉的耳環,等待着玉妃講述那隐藏了若許年的真相。
陽光照在玉妃的身上,卻隻讓她感覺到寒冷。這樣的一段往事,是她人生最不堪回首的轉折,拜這這轉折所賜,玉妃從人生的最颠峰,徑自跌入了永無止境的地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這對耳環,當殿下賜予我之時,殿下曾說過,他畢生的心願,是讓我成為他的後,多麼美麗的誓言,多麼美好的未來。我曾以為我獲得至高無上的榮譽,卻原來我得到的,是墜入地獄的開始。”
“我一直當這枚耳環不過是綴了精美玉石的寶物,最多不過價值連城。然而卻哪裡知曉,這件寶物的貴重完全超越了我的想象,它甚至,在某些人的眼裡或許比我的命還要來得尊貴……匹夫無罪,懷譬其罪,說得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罷。“
“殿下說,讓我盡量不要将這對耳環佩戴出去,以免惹人不悅。其實我知道殿下所說的那個人是誰,無非就是那楚雲王後罷了。當年我在後宮之中的地位除了這楚雲王後無人能及,我錯以為隻要将她扳倒,我便可以順利地登上後位。所以我便故意戴着這耳環出席了一次盛大的夜宴。”玉妃的臉上挂着似喜猶悲的笑容,仿佛在回憶那一天自己的風光無限,也仿佛是在懊悔着當年自己的莽撞。
“那一日,我果然如預期般倍受矚目,隻可惜……那天殿下瞧着我這耳環之時臉色大變。就連我獻上‘蝶舞’之時,都沒能讓他笑出來,而那楚雲王後的目光卻格外的陰沉,天真如我,錯以為那是女人赤裸裸的妒忌,卻并不知道,那是一種殺機的流露……”
白華的嘴唇緊緊地抿了抿,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種混合着留戀與傾慕的神色,那是源于一種少年特有的愛戀,集于對成熟女子的向往與心動。似乎,比起玉妃自己,那一天她翩翩起舞的身姿與美麗,白華要更加的沉醉與回味。
“然而便是這一次我自以為是的嘩衆取寵,卻給自己惹來了天大的禍端!”事到如今,玉妃突然之間感覺到了自己的情緒反而平靜了下來,她的唇邊挂着淡淡的自嘲的笑,苦澀地說道,“那天夜裡,殿下将我狠狠地訓斥了一番,殿下的表情我至今仍然記得……在他的眼睛裡,我第一次看到了驚恐與擔憂。我着實不知道,在這個萬萬人之上的王面前,還有什麼是可以威脅到他的?想來,卻是我錯了。能夠威脅到殿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楚雲王後,和整個莊家的勢力!”
玉妃輕輕地歎息一聲,目光裡充滿了憐惜與心疼,“我從來沒有看到過殿下有這樣無助凄涼的一面,那一天,殿下頹然坐在寶殿之上,歎息不已。我不明就裡的發着脾氣,怪他隻因為區區小事便如此苛責于我,殿下不得以,方才将其中的原由慢慢地解釋與了我聽。”
“原來,這藍月之玉,乃是世上最為珍貴的一種玉石,相傳它是上古麒國之君制成玉玺的寶玉,殿下他……”玉妃猶豫了一下,繼續道,“殿下他原本并非真正的皇脈,乃屬上古麒國的外戚,卻存了不該起的野心。那王位,殿下向往已久。并且說服了當時并非一等貴族的莊家助他赢得天下。想那麒國,原是最為注重血統純正的國家,如若血統不純正之人是絕然無法登上王位,或者觊觎貴族之位的。所以想來當時莊家與殿下一樣,想要為自己争得一個未來,便聯絡了各方勢利,将當時的麒國一舉推翻,建立了大商……”
“原來如此……”朱砂心中這才有些了然,怪不得這些外使的勢利如此之大,又如此不将這白石放在眼裡,卻原來,雖然他們助白石登上了王位,赢得了天下,但是在他們的内心裡卻依舊沒有真正瞧得上白石,在他們的眼裡,這個已然稱王的白石卻不過依舊是從前的那個血統并不純正的外戚罷了吧?或許這樣才使得那些外使們恃權放曠,對白石如此不敬,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才是白石與這些外使們的矛盾所在吧?
“然而,而今雖然四國已然平定,大商國看上去繁榮鼎盛,但是内憂外患無一不存在。而最為重要的是……那枚麒國國君的玉玺竟然丢失不見了。殿下曾經派數人前往各地尋找,卻一無所獲,而那藍月之玉的發源之地——乾青國卻也毫無發現,那傳說中埋藏藍月之玉的寶藏無影無蹤,無論怎樣搜尋也遍尋不着。可以說,現在的‘藍月之玉’已然非常稀罕了,但凡點綴有藍月之玉的首飾都不敢露于大廳廣衆之下,而這對鑲嵌有藍月之玉的耳環,點綴了如此之多的藍月之玉,又如何能不為我惹來殺身之禍?”
“那夜,殿下要我連夜逃走。但我又怎能甘心!難道堂堂的一國之君,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嗎?”
“越位高權重的男人,有時候反而保護不了他最珍貴的事物。”朱砂幽幽地歎了口氣。
玉妃轉過頭來,用帶着傷感與無奈的目光瞧了眼朱砂,歎道:“你說得沒錯,這正是身為帝王的苦澀和痛苦。縱然我當時百般的反對,殿下還是喚我快快離開,誰想這宮殿門口還沒有踏出去,那楚雲王後便已然到了。”
這還真是符合這楚雲王後的風格啊。朱砂暗暗感慨。
“她對你做了什麼?”白華的聲音發緊,雙手,已然緊緊地攥在了一起。想來,他已然完全走出了對于玉妃外貌不适的陰影,抹去這幾年錯過的記憶,現在的白華,與幾年前的白華重疊,眼前的玉妃也完全與多年前的玉妃重疊成一個人了。
“她……”玉妃的嘴唇顫抖起來,“她逼我喝下了一杯毒酒!”
毒酒!
朱砂錯愕地盯住了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