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膽琴心抵先賢
1865年3月10日,譚嗣同出生在北京宣武門外闌眠胡同寓所,為譚家。同時,他對傳統的時文八股反感甚深,曾在課本上寫下“豈有此理”四個大字,而棄之一旁。當時一同受業的,還有一位同鄉——唐才常。二人并稱“浏陽二傑”,為譚嗣同一生之知己,湖南維新實踐中的最重要合作夥伴。
譚嗣同自幼推崇鋤強濟弱的草莽英雄,後有幸結識“大刀王五”“通臂猿胡七”等一批江湖義俠,并與其成為生死不渝的摯友。他們辛勤傳授各自絕學,王五更是每天破曉如時前來浏陽會館,教授他操練刀劍。
13歲那年,譚嗣同便寫下兩副明志的對聯:
“惟将俠氣流天地;别有狂名自古今。”
“除夕月無光,點一盞燈,替乾坤生色;今朝雷未動,擊三通鼓,代天地揚威。”
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在譚嗣同身上終于成了歪理。
寒來暑往,譚嗣同聞雞起舞弄清影,其俠士形象,雖不至“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般誇張,但也有“弱娴技擊,身手尚便”之能。梁啟超稱其:“好任俠,善劍術。”康有為贊歎:“複生奇男子,神劍吐光瑩。長虹亘白日,紫瀾卷蒼溟。”
譚嗣同年少獨立,在母親病逝後更是獨行特立,多次隻身往返于北京和湖南之間,時常說走就走,遍遊名山大川。
譚嗣同一生有三琴兩劍,這種搭配反映了他作為文人雅士的極高素養,又表現出敢于向強大舊勢力挑戰的改革精神。而在遊曆期間,譚嗣同随身攜帶的是一柄“七星劍”。
七星劍,劍身較長,上面鑲有七顆銅星,呈北鬥七星狀布列。這柄劍伴随着譚嗣同壯遊祖國山河,行程八萬餘裡,足迹遍布13省。其間有一次,譚嗣同仗劍策馬射獵,七晝夜行一千七百多裡,雖“髀肉狼藉”,卻“怡然自樂”。
壯遊期間,譚嗣同意外地從兩處偏遠地,得到了他平生最崇敬的民族英雄文天祥的兩件遺物:“蕉雨琴”與“鳳矩劍”。這兩件寶物能夠曆經六百年的輾轉,終而落至譚嗣同的手中,可算得“寶劍贈英雄”——适得其所。
從此,他将七星劍留在了“大夫做法,自唐宋而衰,後人所做隻是役于古人的章摹句效,唯此四人,立意高遠,獨往獨來。
龔自珍的詩文,有“定盦體”之稱;譚嗣同亦開創了恣肆狂放“浏陽體”。正如他以“萬物昭蘇天地曙,要憑南嶽一聲雷”唱和龔自珍的“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
譚嗣同與龔自珍的相似,除詩風外,亦有俠士本色和報國熱情。
而相比龔自珍“氣寒西北何人劍”,“聲滿東南幾處箫”的“狂來說劍,怨去吹箫”——“劍氣箫心”,譚嗣同更顯得是“外儒内俠”——“劍膽琴心”。
龔自珍的劍氣,是在長久的箫心幽怨中擠迫出來的豪氣。因其怨氣甚重,重到青衫落拓的肉體無力支撐。誠如梁啟超所言:初讀《定盦文集》,若受電然,稍進乃厭其淺薄。“一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倘若沒有了劍氣的支撐,龔自珍的詩将如深夜獨坐江畔絮叨的失寵琵琶女。
而譚嗣同則斷然拒絕了他的“劍氣箫心”,轉而成就了一體“劍膽琴心”。琴和劍是譚嗣同身邊的必備。琴如其身,揚儒士之雅;劍如其心,續俠士之風。
譚嗣同因棄學八股,一生“其文多恨與制違”,從20歲起,先後參加了六次科舉,皆名落孫山。自此他決意科舉:“決計不讀一文,不立一義,我行我法,成功則天,轉覺超然,無所绁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