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時眼眸遲鈍,白翳漸漸遮蓋住瞳仁,想來是我讓人給她下的毒已經起效,變成了會呼吸的傀儡。
隻會在某個特定的刺激下發瘋癫狂并且激發出驚人的爆發力,而那個刺激就是玄淩。
萬壽節當晚,舉國同慶,皇宮内更是燈火通明,玄淩大宴群臣,很是熱鬧。
我讓吳剛将沈瑤荷偷放了出來,安排她混入上菜的婢女當中,她很順從地低着頭,直到看到玄淩的臉,瞬間發狂,從袖中掏出匕首狠狠刺去。
禦林軍大驚,立刻蜂擁而上,吳剛沖在最前頭,卻稍稍慢了一步,沈瑤荷的匕首已遞到了玄淩跟前。
玄淩側身一躲,右手執起一根筷子直接刺穿了沈瑤荷的喉嚨,後者一口鮮血噴了他一臉,很快斷了氣。
殿中尖叫聲驟起,我臉色發白,踉跄着上前去看玄淩。
他接過我的手絹擦了擦臉,喘着粗氣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杯重重磕在桌上:“賤人,朕留她一命還不知感恩,就憑她也想刺殺朕,找死!”
我抿抿唇,确實,我也沒指望沈瑤荷能殺了玄淩。
他越想越氣,一把掀了桌子,起身大聲呵斥:“看守冷宮的侍衛呢,她怎麼出來的?還有禦林軍,反應那麼遲鈍,朕要你們有何用!”
下面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吳剛低聲告罪,玄淩剛要開口,就驟然睜大雙目,嘴角抽搐,似乎被勒住了脖子,口中咿咿呀呀地發不出聲音,而後驟然倒地。
我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氣,這才是沈瑤荷真正的用處。她血液中的慢性毒,配上烈酒便成了劇毒,玄淩情緒越激動發作得越快,直入心肺,藥石無醫。
這也是在玄淩送給我的那本志異雜傳中寫的,他送的東西我總是很珍惜,反反複複看過許多次,也認認真真記了很多年,如今都還給他,便當作最後的告别吧。
玄淩很快就變得虛弱,靠在龍榻上看我,眸色晦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屏退衆人,拿出預先準備好的聖旨,遞給他一支筆:“你就寫由我暫代政事,我祖父監國,待我誕下嫡子後即刻登基,我垂簾聽政,于他成年後還政。”
玄淩震驚又憤怒,大睜着眼睛看我,用力咬着牙,鮮血順着嘴角滴落在明黃色的錦被上,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我不慌不忙地在他旁邊坐下,擡手撫着小腹:“你最好按我說的做,至少這江山最後還是你兒子的,否則我就将你的子嗣全部除掉,從我家的小輩中扶持一個上來。”
“沈重是韓嫔父女告發的,我祖父并未參與,依舊是朝廷威望最高的百臣之首;你是沈瑤荷報複害死的,我手上亦是幹幹淨淨,還是大權在握的後宮之主。”
我側眼睥睨他:“你該明白,我方才所說完全能做到。所以玄淩,你别無選擇。”
玄淩呼吸急促,目眦欲裂,與我對峙片刻,終于執起筆,按我所說一字一句寫下了遺诏。而後扔了筆,狠狠凝着我,忽而落下了兩滴眼淚,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支嶄新的鳳钗,隻拿到一半,就停止了呼吸。
我站在旁邊冷眼旁觀,内心毫無波瀾,隻覺得解脫,而後是空洞的麻木和冰涼。
玄淩終于死了,我為那個孩子和自己報了仇,但腹中的孩子也沒了父親。
而我,胸口有什麼也死去了。
我最後一次輕撫他的臉龐,已經微微冰涼:“玄淩,原本我把你當作我一生的月亮,如今,我隻能做自己的太陽了。”
日月難同輝,你我終相離,這就是我們最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