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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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風樓喝多了,回到長樂宮倒頭便睡。
天光将亮時,我渴醒了,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身着亵衣,竟是與秦沅相擁而眠的。
他的懷抱寬闊溫暖,還有一絲貴族男子獨有的熏香之氣。
我兀然打了個激靈,迅疾踢開錦被,自他懷裡掙脫出來,想都沒想,便光腳跳下了榻。
“阿櫻。”
他也醒了,自身後沉沉的叫住了我。
即便未曾轉身,我也知道他定然用一雙深情的雙目望着我。
深秋的淩晨,寝殿内有點冷,我穿着單薄的白色亵衣,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可臉卻燙的很。
“阿櫻”,如水的天光裡,他感覺到了我的局促與慌亂,忽然輕聲笑了,“你在人前大談男女之事,怎麼關上宮門,連正視我的勇氣都沒有?”
“秦沅,你很好。”
我狠咬牙關,努力克制着劇烈的心跳,似是對他說,也似是對自己說,“可是,我們是沒有可能的。”
“為何沒有?你華陽公主是我秦沅的妻子,這世人皆知。”他追問。
我冷靜極了,卻依舊不敢看他,“難道你忘了新婚之日的約定?我手刃王桓之日,便是你我各奔東西之時。”
“我改變主意了。”
“可我沒有”,我的聲音裡多了一絲決絕。
“秦沅,我回不了頭的。世人容不下我,除非我死。”
大成江山是在我手裡丢掉的,我曾是大成的皇後、皇太後,可我沒能幫我的夫君守住天下,沒能照顧好他唯一的孩子劉喆。
喆兒命苦,自幼便沒娘,爹也被奸臣毒死,我作為嫡母,卻隻能将他藏在凄苦的掖庭,唯恐王桓謀害了他的性命。
我欠劉钰的,王家欠劉家的。
這筆債,我注定背負一生。
華陽公主,多麼尊貴的封号,可背地裡有那麼多人在咒罵我。
如果不是要手刃奸賊,我早就不想活在世上了。
沒過幾日,我生了重病,王桓命宮中醫術最精湛的太醫為我診治,可我依舊每天精神恹恹,昏昏沉沉。
後來欽天監進言說,天象有異,公主怕是糟了天遣,唯有身邊最親近之人去東南千裡外的靈隐寺跪上三天三夜,求一張靈符才行。
我身邊最親近的人,非秦沅莫屬,于是王桓毫不猶豫的催他馬上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