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丈夫拿起牆角的柴刀往外走,一把拉住他,驚慌道:“這是何為?!”
昏暗的室内,楊示轉過頭,半邊臉掩在黑暗裡,目光透着狠辣:“這世上唯有死人不能張嘴!若我們要活,他必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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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那日,我被老父轟出了門。
阿蠻追着出來給我戴帷帽,我一看那長到腳踝的白紗,腦門就是一抽,轉身就竄進了長街。
長樂大街花燈高懸,行人熙攘,我一下子沒了影,阿蠻狠跺了下腳,急急追着我來。
街邊小攤商品琳琅,千般精巧,有趣得緊,竟是看都看不過來了。
說起來,年前宮裡下了選秀的旨意,想着開春便要往宮裡被人挑挑揀揀,我心情委實郁郁,已經許久不出門,我爹對我千般寵萬般愛的,看不得我這般憋悶在家,便死皮賴臉硬是要我出來閑逛散散郁氣。
如今走了一遭,我果真開闊許多。
要說我為何不願往那些貴女湊一塊,屬是我的出身委實不太好聽。
我是個七品小官的女兒,也是個悍匪的女兒,更是個逃奴的女兒。
我爹原是靜安府一個不起眼的馬夫,娶了我娘,夫妻恩愛多年,幾番波折才有了我,那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幾乎要歡喜傻了。
然而一過門道人指着我鼻子罵我“三災六難,刻薄寡親”,氣得我爹拿着掃帚追了三條街,那污糟老道實實是個弱雞,就這樣被我爹一棒子給失手打死了。
我爹雖上無老,卻下有妻小,自是惜命得緊,當機立斷攏上家當一家子逃命。
為了活命,我爹在西南當了匪寇,靠着黑吃黑,不要命,成功當選一方匪首。
後來新帝親政,西南禍亂,我爹趁亂洗劫了反賊,很是做了番劫富濟貧的英義之舉,便受招安當了個七品小官。
因而我十歲以前便和一堆老爺們混在一起,帶着一身兇悍氣度,十歲後進京首次參加閨閣聚會,便吓暈了一位翰林家的女兒。
自此衆人聞之色變,議論紛紛。
我委屈巴巴地向我爹“哭訴”,我爹遇見我的事,腦子百分之百不在線,心疼地抱着我嗷嗷叫。
我再也沒參加過之類的聚會。
真是可喜可賀。
阿蠻說我是太過高傲,不是融不進去,而是不屑于與這些困囿于方寸之地的閨閣貴女耍聰明,精算計。
她六歲被我買回來,和我一起長大,雖比我娘還愛操心,像個兢兢業業的管家婆,說的話卻總是一語見的。
說人人就到,我正閑逛得趣,便好似聽到阿蠻的呼聲,我心一跳,身手敏捷,果斷往臉上按了個豬頭面具。往旁邊鑽去。
阿蠻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愛唠叨。
這如此熱鬧喜慶的日子,我着實不想耳朵受罪,隻想避開去快活快活。
然而這一鑽,七彎八拐,我蒙頭撞上了一堵肉牆。
“啪嗒。”
肉牆腰間挂着的青玉粉身碎骨,碎成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