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把心中生出的柔情殺死,眉目漸漸變得冷硬:“你說得對,我還有不甘,我絕不能輸。”
我由着宮女上妝,銅鏡中的女子峨眉秀鼻,卻有一雙攝人的雙眸,眼角微微上挑,高髻宮妝,簪的是東海百年難尋的東珠,着的是大慶寸尺寸金的織雲錦,微微一笑,風華絕代,潋滟無雙。
“走吧,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沈薔出生沈氏大族,生有嫡長子趙承佑,其父沈留官拜省中書,位兼太師,承襲靜安侯侯爵,其母趙甯郡主是當今聖上的表姑,得先帝優待,奪嫡之戰中多番周旋,力保當今上位,從龍之功世人皆知,其兄沈年管五城兵馬,文武具備。
沈家威勢如日中天,素有“沈半朝”之稱。
這種威勢,對沈家來說,是鮮花着錦,更是烈火烹油。
何況,雍熙帝趙容雖身體羸弱,卻從來不是個軟弱無主見的帝王。
沈留在官海沉浮幾十年,不是不懂外戚獨權的後果,但嘗過權利巅峰的人怎麼甘心當個休閑度日的老翁?
沈留不願退。
于是便有了我這個風光無限,寵冠後宮的昭貴妃。
這是沈家對皇帝的讓步。
皇後沈薔沖動善妒,并不适合當一國國母,況且出身高貴,入宮便誕下嫡長子趙承佑,被封太子,更是嚣張,不加掩飾,殘害嫔妃。
因而我知道我的使命——壓制住沈薔的氣焰,當好對抗沈家的一面靶子。
甘露殿檐角雕刻龍鳳呈祥,威嚴肅穆,令人向往,這裡住着大慶最尊貴的女人,是人人向往的聖地。
我心下厭煩,不屑一顧。
殿中莺莺燕燕坐了滿殿,看見我緩緩走進,皆垂目不敢直視。
雍熙帝趙容自幼體弱,後妃在大慶曆朝帝王中算是最少,然而望眼過去,卻還是把甘露殿都坐了大半。
皇後見我便皺緊眉頭,眉目間的厭惡清晰可見:“昭貴妃真是人貴事多,來請個安竟讓滿屋子的姐妹隻等你一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這大慶國母?!”
我慢條斯理,不急不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一舉一飲盡是高人一等的傲慢,淺笑道:“皇後娘娘勿怪,臣妾昨夜侍候皇上至三更時分,起得自是晚了些。”我掩唇低笑,“臣妾身為嫔妃,以服侍皇上己任,皇上不舍娘娘辛勞,娘娘也要體諒體諒臣妾才是。”
這是拐彎抹腳罵她不招皇上待見呢。
皇後怒氣上湧,幾乎要跳起來大罵我不要臉,然而她剛一動,衣袖便被扯了一下,硬生生把怒氣壓回心底,重重地哼了一聲。
這樣的戲碼每日都上映,簡直無趣至極,皇後得了沈留那老狐狸的警誡,不敢光明正大地動我,卻又因嬌寵寵出一身火爆脾氣,忍不得我在她面前炫耀,便時找找茬。
我都習慣了。
今日與往常并無不同,我打了個哈欠,由阿蠻扶着往外走。
然而還未出大廳,我卻突感手腳發涼,腹中宛如千刀萬剮,劇痛難忍,不由得踉跄倒地。
阿蠻撲下來墊在我身下,顧不得痛呼,急忙抱住我,渾身顫抖,隻慌亂地喊太醫。
殿中亂做一團,嘈雜不安,耳邊嗡鳴,我疼得幾近抽搐,冷汗一滴一滴地掉落,腿間有溫熱的液體留下。
我知道,這個孩子保不住了。
我澀然一笑,對阿蠻道:“别怕。”
眼前一黑,我暈在她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