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時局膠着半年,在趙容意圖廢儲之言傳出後,沈家再也沉不住氣,于元宵宮宴那日發動了宮變。
我站在冷宮的牆下,聽着遠方刀劍相觸,高喊聲不斷,拂了拂長袖,一步一步踏出了冷宮的大門。
距離我被關進冷宮的那日,已是足足兩年有餘了。
我站在冷宮的大門前,頭高高昂起,深深地吸了口氣。
看門的老太監沒有攔我,他微側身子避開我的目光,随即四肢跪伏在地,向我行了個大禮。
我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往皇城中心的太宸宮行去。
黃昏日暮,殘陽似血,金光灑遍白牆黑瓦,四面高牆下皆是殘屍斷臂,彌漫着濃重的血腥氣。
皇權紛争,向來血流成河,踩在腳下的,都是血淋淋的人命。
沈家借調了世家五千精兵,一路自北門攻入,被攔截于内門之外,與東六宮隻有一牆之隔。
皇後沈薔奉父命早已暗中給趙容下了毒,隻待趙容一死便拿取玉令開卻内門,領兵入内,扶植太子上位,待一切塵埃落定,太子登基,沈家攝政,她便是皇帝之母,大慶最尊貴的女人,不用再受人轄制!
未時三刻,她推開太宸宮大門,志得意滿的神情卻被端坐在上的趙容吓得瞬間褪盡。
趙容未曾束發着袍,閑适地撇了撇茶葉,輕輕抿了一口茶,看過來的目光讓她渾身發涼,被冷汗浸濕了後背。
如若皇帝沒中毒,那此前太宸宮傳出的“病危”的消息無疑是個餌。
一個引誘沈家“自盡”的毒餌。
一道雷光劈開了混沌的腦海,皇後在這一瞬間想明白了所有,趙容的這一年來的隐忍不發,趙誠手裡握住的五城兵馬司恐怕并未被調開,他們潛伏在黑暗裡,宛如等着機會的毒蛇,要狠狠咬死沈家。
沈家完了!
沈家完了啊!
她癫狂大笑,半晌又嗚嗚痛哭,指着趙容嘶聲大喊:“陛下,你好毒辣的算計啊哈哈哈。”她拔下金簪撲向趙容,意欲同歸于盡,又被侍衛攔下,推碾在地,她一頭亂發,掙紮着爬過去,“是你,是你步步逼出我們的野心,至今日犯下滔天大罪,徹底走入你的死局……嗚嗚嗚……沈家,爹娘!”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半晌站定,突然望向東宮方向,又轉向高座上的帝王,喝笑一聲,猛地向柱子撞去。
“嘭”的一聲,皇後已然下了死力氣,前額骨被撞得凹下,慘不忍睹。
此等傷勢,必死無疑。
她不得不死。
此刻死了,能為太子求得一線生機,謀逆之罪在沈家,她已是謀逆罪人,若活着被皇帝賜死,便是太子頭上的利劍和恥辱。
趙容隻有趙承佑一子,她一死,趙容自然會對太子寬宥一二,将來還有繼承大統的機會。
她“嗬嗬”喘息,雙目圓睜,努力看向趙容的方向,吐出一句支離破碎的話。
“陛下,佑兒,無,無辜。”
說完,她緊握的雙手松開,絕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