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用紅筆畫了個大大的太陽。
路線上,密密麻麻地标記着:
【這裡轉車,省五塊錢。】
【這裡有便宜旅館,十塊一晚。】
【這裡有賣饅頭的,一塊錢四個。】
每一個标記,都是我戴着老花鏡,去問村裡出去打工的人,一點一點記下來的。
在地圖的最下面,寫着一行字:
【帶小滿去看海。要是錢不夠,我就睡馬路牙子,讓小滿住旅館。】
小滿看着這張地圖,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
她仿佛看見了深夜的油燈下,我那個佝偻的身影,握着短短的鉛筆頭,一邊查着硬币,一邊在地圖上畫畫。
嘴裡還念叨着:“這塊能省點,那塊給小滿買個好吃的……”
“啊——!!!”
小滿再也忍不住了。
她抱着那張地圖,抱着我冰冷的身體,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那聲音裡充滿了絕望、悔恨,還有無法挽回的劇痛。
“奶奶!我錯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帶我走吧!我不看海了!我就想吃你做的鹹菜!我就想聽你喊我一聲‘滿啊’!”
“求求你了……回來吧……”
我在雲鏡外,早已哭成了淚人。
“滿啊,奶奶聽見了。”
“奶奶沒走遠,奶奶就在這兒看着你呢。”
“别哭壞了身子,奶奶心疼。”
我也想伸手去抱抱她,想告訴她那地圖畫了好幾年,可能路線早就不對了。
想告訴她,别自責,奶奶這輩子,有你這個孫女,值了。出殡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像是老天爺也在哭。
小滿沒有請吹鼓手,也沒有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排場。
她披麻戴孝,捧着我的黑白照片,走在最前面。
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順着臉頰流下來,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那輛接她來的豪車早就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