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頁)

謝玄舟立刻回過神來,眼中的那絲複雜情緒瞬間被擔憂取代。

“你好生休息,朕……改日再來看你。”

說完,腳步聲遠去,寝殿重新恢複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程若魚才緩緩坐直了身體。

“采月,去,把皇上這些年,送我的東西,全都拿過來。”

采月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去翻找,很快,大大小小的錦盒堆滿地面。

有他剛登基時,賞賜下來的南海珍珠頭面;有他某次南巡回來,随手帶給她的螺子黛;還有更早之前,在東宮冷僻小院裡,他心情好時,折來送她的一支殘梅,被她精心做成幹花,存放在錦囊裡……

程若魚看了片刻,赤腳下床,将所有東西,全都丢進了角落取暖用的銅制炭盆裡。

炭盆裡的銀絲炭燒得正旺,幹花遇火,瞬間蜷縮、焦黑,化作一縷青煙。

“娘娘!您做什麼!”采月驚呼,想要上前阻止。

程若魚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卻讓采月動彈不得。

“别動。”她說,“這些東西,燒了好,早該燒了。”

就像……她對他那持續了七年、卑微到塵埃裡的愛意,也早該斷了。

七年。

整整七年了。

七年前,他還是東宮太子,而她還隻是東宮一個不起眼的小婢女,負責灑掃書房。

直到他與丞相嫡女葉宛霜大婚前一日,他觸怒龍顔,被先帝下旨廢黜太子之位,幽禁于冷宮别院。

他舍不得讓心愛的葉宛霜陪他受苦,便随手拉了她這個婢女成親,讓她成了有名無實的太子妃。

冷宮很苦,但她甘之如饴,因為,她早就愛慕于他。

所以,冷宮那三年,是她人生中最苦,卻也最隐秘甜蜜的時光。

她陪他淋過傾盆大雨,隻為去後院那棵枯樹下挖他母妃生前埋下的一壇酒;她陪他走過數九寒冬,将僅有的厚被褥都裹在他身上,自己凍得手腳生瘡;她甚至為了護住他被前來刁難的舊敵派來的太監推下石階,摔斷了腿,差點丢了半條命……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那樣冷情的人,心也不是石頭做的。

慢慢地,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是最初的漠然和利用,那雙總是凝着寒冰的眸子裡,開始有了溫度。

他會在她凍僵時,默不作聲地将手爐塞進她懷裡;會在她笨拙地學着為他縫補衣物紮破手指時,輕輕皺眉,說一句“放着吧”;會在她被噩夢驚醒時,破天荒地将她抱在懷裡入睡……

後來,他蟄伏隐忍,運籌帷幄,終于扳倒政敵,重掌大權,登基為帝。

從冷宮别院搬回巍峨皇宮的那一天,所有人都以為,皇後之位非她程若魚莫屬。

可他卻把皇後之位,給了葉宛霜,隻封她為一個不上不下的“惠妃”。

冊封聖旨下來的那天晚上,他難得主動來了她的宮殿:“若魚,朕心儀之人,始終隻有宛霜。當初娶你,也是不想讓宛霜陪朕入冷宮受苦。你知道的,後位,隻能給朕最愛之人。你……會理解的,對嗎?”

她跪在地上,仰頭看着他,看着他提及葉宛霜時,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溫柔和歉疚。

心像是被鈍刀子割了一下,不尖銳,卻悶悶地疼。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扯出一個笑:“臣妾明白。臣妾身份卑微,能留在陛下身邊,已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奢求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