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點了點頭,扯出一個笑:“臣妾明白。臣妾身份卑微,能留在陛下身邊,已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奢求其他。”
她真的以為,隻要還能留在他身邊,看着他就好。
可葉宛霜入宮後,她才清晰地看到,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
他會親手為畏寒的葉宛霜披上狐裘,會因為葉宛霜一句悶得慌,就丢下滿朝文武,陪她去禦湖泛舟;會記得葉宛霜所有喜好,宮殿永遠擺放着最新鮮的時令花果,最精美的江南綢緞,最稀有的海外奇珍……
而她程若魚得到的,永遠是他處理完朝政、安撫好葉宛霜之後,随手賞賜下來的、冰冷而沒有溫度的珠寶器物。
這些,她都毫不在意。
她告訴自己,能偶爾見到他,已經很好了。
直到半年前,她父兄進宮探望,隻因兄長不慎沖撞了葉宛霜的儀駕,葉宛霜便向謝玄舟哭訴,說她兄長意圖不軌。
謝玄舟勃然大怒,不聽任何辯解,将她程家滿門打入天牢,判了斬立決。
她在禦書房外跪了整整一夜,磕頭磕得額頭鮮血淋漓,隻求他明察。
他終于心軟,答應重審,可葉宛霜轉頭就上演了一出“以死明志”,哭訴若放了程家,她顔面何存?
于是,他收回成命,程家五口,血染法場。
她的父親,她的母親,她的哥哥,她的嫂子,還有嫂子腹中那個尚未出世、連性别都不知道的孩子,五條活生生的人命,就在他一句輕飄飄的旨意下,化為了午門外的五灘污血,和市井間幾句模糊的談資。
從那一刻起,程若魚就死了,活下來的,隻是一具空殼。
采月看着炭盆裡熊熊燃燒的火焰,心疼得直掉眼淚:“娘娘……這可是您……最寶貝的東西啊……”
程若魚松開抓着她的手,緩緩站起身,走回床邊,重新躺下,蓋好被子,閉上了眼睛。
最寶貝的?
她現在沒什麼好寶貝的了。
榮華富貴,她不要了。
謝玄舟,她不要了。
就連那個她拼了半條命才生下來的孩子……她也不要了。
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徹底離開這裡。
離開這座吃人的宮殿,離開這個讓她失去一切的男人。
還有一個月,就是那個孩子的滿月宴。
按照慣例,那天宮裡會大宴群臣,普天同慶,也是宮廷守衛相對松懈的時候。
到那時,她就可以走了。
她隻要做回程若魚。
那個還沒遇見謝玄舟之前,或許平凡,但至少完整的程若魚。
接下來的幾天,程若魚一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直到長春宮的管事嬷嬷帶着一群膀大腰圓的太監闖進來。
“惠妃娘娘。您這都生産完七八日了,按照宮規,産後三日便該去給皇後娘娘請安謝恩。您這遲遲不下床,是身子骨太金貴,還是……眼裡根本沒有中宮皇後啊?”
程若魚躺在床榻上,看着帳頂,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