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侍衛們遠遠候着,自己獨自一人,循着空氣中淡淡的藥香,走向那間挂着“濟世堂”樸素匾額的醫館。
醫館門開着,裡面光線明亮,有幾個百姓正在排隊等候。
謝玄舟的腳步停在醫館外的街角,隔着一段距離,目光貪婪又小心翼翼地投向館内。
然後,他看到了她。
程若魚。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粗布衣裙,未施粉黛,頭發用一根最簡單的木簪松松挽起,正坐在一張舊木桌後,為一個老婦人診脈。
她的側臉在午後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甯靜柔和。
手指搭在老婦人的腕間,神情專注,偶爾低聲詢問幾句,聲音清緩,帶着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
和她記憶中那個總是帶着怯懦、憂傷,或是後來變得麻木絕望的程若魚,判若兩人。
眼前的她,像是洗盡了鉛華,褪去了所有宮廷的烙印,隻剩下一種從内而外的、平和淡然的氣質。
仿佛這三年的民間生活,将她重新滋養,煥發出了另一種生機。
謝玄舟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澀、疼痛,卻又帶着失而複得的巨大狂喜,幾乎要沖破胸膛!
他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生怕驚擾了這如夢似幻的一幕。
他就這樣,像個最卑微的偷窺者,遠遠地、貪婪地看着她。
看着她耐心地為每個病人診治,細緻地包好藥材,溫和地叮囑注意事項。
直到夕陽西下,最後的病人也抓了藥離開,醫館内隻剩下她一人。
她開始低頭收拾桌上的脈枕、銀針,歸置淩亂的藥材。
就在這時,她似乎察覺到了門外那道過于專注的視線,動作微微一頓,然後,擡起了頭。
目光,不偏不倚,正好對上了街角謝玄舟那雙複雜到難以形容的眼睛。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謝玄舟的心髒狂跳起來,幾乎要躍出喉嚨。
他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訝異,但僅僅是一瞬,便恢複了平靜。
平靜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一絲波瀾。
沒有恨,沒有怨,甚至沒有驚訝,就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不相幹的人。
然後,她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若無其事地低下頭,繼續收拾東西,将藥箱蓋好,背在身上,轉身,就要從醫館的後門離開。
她這種徹頭徹尾的漠視,比最鋒利的刀劍更讓謝玄舟心痛!
“若魚!”
他再也忍不住,一個箭步沖上前,在她即将踏入後院的瞬間,猛地伸手,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
觸手一片微涼,帶着藥草的清苦氣息。
手腕纖細得,他稍一用力就能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