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舟則坐在屏風外的太師椅上,親自審問。
真相的殘酷,并未換來程若魚的諒解。
她依舊沉默,依舊拒絕進食,隻是不再像之前那樣決絕地求死,仿佛活着,隻是為了親眼看着他痛苦。
謝玄舟的贖罪,以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變本加厲地進行着。
他從暗衛的彙報和舊宮人的回憶中,拼湊出更多程若魚曾經為他受過的苦。
他聽說,當年在冷宮别院,他被先帝派來的太監刁難推搡時,是程若魚沖上來護在他身前,結果被那太監狠狠推下石階,摔斷了腿,在床上躺了兩個月。
那時,他是怎麼做的?
他似乎隻是覺得她多事,惹來了麻煩,甚至沒有為她尋一副好點的傷藥。
謝玄舟為了一名來曆不明的姑娘空置後宮、荒廢朝政、甚至屢屢做出自殘行為的消息,終究是紙包不住火,在朝堂上下引起了軒然大波。
每日的早朝,幾乎都變成了勸谏的戰場。
“陛下!後宮不可一日無主!為社稷安穩計,請陛下廣納妃嫔,延綿皇嗣!”
“陛下!那女子來曆不明,狐媚惑主,緻使陛下言行失當,有損聖德!請陛下将此女送出宮去,以正視聽!”
“陛下!祖宗基業為重,切不可因一女子而荒廢啊!”
禦史言官們跪了一地,言辭激烈,甚至有人以頭搶地,磕得額頭鮮血直流,上演着死谏的戲碼。
龍椅之上,謝玄舟面無表情地聽着,眼底是連日疲憊堆積下的青黑,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和冰冷。
直到一位三朝元老,顫巍巍地出列,聲淚俱下地喊道:“陛下若再執迷不悟,老臣……老臣今日就撞死在這金銮殿上,以謝先帝!”
謝玄舟終于擡起了眼皮。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下方黑壓壓的群臣,那些或痛心疾首、或義憤填膺、或别有用心的臉,在他眼中,都變成了阻隔在他和程若魚之間的、令人厭惡的障礙。
他輕輕笑了一聲,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都說完了?”
他慢慢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衆人,聲音清晰地傳遍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你們口口聲聲為了江山社稷,為了祖宗基業。”
“可若這萬裡江山,沒有她想看,這九五之尊的位子,坐着又有什麼趣味?”
他頓了頓,看着下方瞬間變得驚恐萬分的臣子們,一字一頓,石破天驚地說道:
“若朕始終找不到一個能讓她留下的理由……”
“這皇帝,朕不做也罷。”
“宗室之中,賢能者衆,朕……可考慮禅位。”
“轟——!”
整個金銮殿如同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