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機器換下來了,附帶的原料也一并換了,有人在這時候渾水摸魚地計劃着偷一點掌出去賣,先藏宿舍或者哪兒。
七月半這天,李科長操辦了一場祭奠大會。
工會組織搭了一個簡單的會台,兩邊的架子上垂着兩幅巨大的挽聯,這就是會場了。會場的前方支着幾個花圈,中間擺着許多的紙錢和紙紮的元寶。
由于現場的工人很多,大家各自小聲談論着,場面有些嘈雜,就在衆人交頭接耳的同時,李科長正拿着講稿走上了會台。
"喂喂!
4;李科長掌着話筒,簡單地試了下音,聲音通過喇叭傳遍了整個會場。"好了,大家安靜一下。"李科長看了一眼台下。"今天是當年化工廠那場火災的祭奠大會,逝者已去,我們萬分悲痛……"
“我要說他們的犧牲,是每個家屬心裡不可磨滅的痛和悲,是千千萬萬的工人集體的損失,同志們……"李科長語氣一頓,十分鄭重地說道:“我希望同志們都能夠牢記教訓,絕不能讓悲劇重演!"
李科長的講話一結束,祭奠儀式就開始了,工人點燃了會場中央的花園和紙錢,大火燒得通紅,活跳的火焰讓每個人的臉忽明忽暗。
工人們分批上去鞠躬哀悼,他們胸口帶着白花,看着燃燒的紙錢,表情肅穆。
陳子輕是跟宗懷棠,湯小光,鐘明,鐘菇,白榮一起去的。他沒有心不在焉,很虔誠地做完了祭拜。
盡管他五分鐘後就離開這個世界了。最遲五分鐘,不會再往後拖。
宗懷棠借着直起身的功夫,在陳子輕的耳邊落下一句:“等祭奠儀式結束了,我送你一樣東西。"
陳子輕蹙眉,那怕是來不及。
"什麼東西啊?"他聽見自己不自覺地問。
宗懷棠頗為神秘地對他挑了下眉毛,他撇了撇嘴,行吧,那就再拖個幾分鐘。不差這麼一會兒。
就在這時,一陣風從後面刮來,嗖地往前鑽跑,無數的紙灰飛揚起來,帶着餘燼向着整個會場蔓延。
"咳咳……"有些工人連忙捂着鼻子,他們咳嗽不止。很多紙錢的殘片落到了工人的肩膀和頭頂。
"轟隆隆……"就在工人忙着拍落身上紙灰的時候,一陣巨響傳來。
在火場中,一座巨大的紙紮房子倒塌了,熊熊的火焰頓時如炸開一般,一股令人窒息的熱浪卷向附近的工人,引得他們大叫着慌忙後退。
現場工人炸亂作一團,李科長連忙沖上台,抓着話筒大喊着:“秩序!請保持秩序……”
"呼……"
風變大了,燒着的火焰登時黯淡顫抖,紙灰好似黑霧,以可怕的速度撲向所有人。每個人都變得灰頭土臉,遮住口鼻向外圍逃去。
>會場祭奠的混亂景象讓這些本就心中忐忑的工人立刻驚恐起來,當有人第一個帶頭逃離之後,剩下的人也緊跟着逃跑,原本烏泱泱的人群,瞬間作鳥獸散。
“回來!都給我回來,儀式還沒結束——”喇叭裡李科長大聲喊着,想叫回逃散的人終大會還是完成了,住廠裡的各自回宿舍,住家裡的各自回家。
夜色昏暗,湖面漂浮着散不去的迷霧,猶如閉塞的白色圍牆,把人隔絕在一個幽冷而孤獨的空間裡。
天上沒有月亮。
靠近湖邊的道路上,鐘菇正用力地踩着自行車,神色焦急地向着家的方向趕去。她邊騎車邊張望,四周霧色茫茫,入眼的除了曲折的道路,就是路兩邊永遠相似,一眼望不到頭的雜草。
"沙沙……"
路邊的雜草叢中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晃動,鐘菇頭皮一緊,她凝神看向草叢的方向。
冷風中,野草微微擺動,什麼都沒有,鐘菇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自從參加了祭奠儀式之後,她的精神便高度緊張,甚至有點疑神疑鬼。
她一手騎車,一手伸進口袋,握了握一直裝在口袋裡的大蒜,飽滿的大蒜頭讓她升起一股結實的安全感,大蒜底下是黃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