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騎車,一手伸進口袋,握了握一直裝在口袋裡的大蒜,飽滿的大蒜頭讓她升起一股結實的安全感,大蒜底下是黃符。
"咔咔咔……"
自行車的鍊條可能有些生鏽了,随着鐘菇的踩動,鍊條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在這幽冷寂靜的夜裡,刮擦聲幽幽地回蕩着,就像是指甲刮動着鐵皮,令人很不舒服。
冷風吹起鐘菇的齊耳短發,她的臉上有些微微的蒼白,此刻她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趕緊回家,甚至她已經在後悔自己為什麼沒選擇像大部分工人一樣,直接住在廠裡。
今晚讓她哥想辦法給她申請一個地兒過夜也行啊!
自行車前面的車籃裡裝着一小袋紙錢,這是祭奠儀式用剩下的,鐘菇舍不得扔掉,于是就用袋子裝好,準備帶回家裡。
鐘菇一直全力地騎車,腿肚子上的肌肉有了疲軟的迹象,車速逐漸放緩。
她已經騎了很久,離家也已經不遠了,這會兒湖上的霧氣開始散去,露出甯靜的湖面,蕩漾的湖波近似母親的撫摸,輕輕地推向岸邊。
霧氣還沒有完全散掉,殘留的點點霧氣飄在湖面上,如同給靜谧的湖面披上了一層神秘
的面紗,仙境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鐘菇被優美的湖景給感染了,連心情都變得平靜而空靈起來,她不由得下了車。
反正就快到家了,也不急于這一時。
鐘菇站在湖邊看着眼前凄迷月色下,寂寥而甯靜的湖景,她有些癡醉了。"好美的湖景啊……"
鐘菇控制不住地感歎,可接着她就下意識地說了一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說的,令她毛骨悚然的話。
"那就給自己也燒點紙吧!"
鐘明跟幾個車間主任在會場監督底下工人進行清理工作,他的心裡沒來由地滞了一下,大步踩着紙錢焚燒的灰燼離開。
身後的喊叫關心都被鐘明撇下,他在路上瘋跑,不知道要找什麼東西,急急慌慌的,最終在運河邊找到了。
那不是什麼東西,是他精神世界的支撐點。
他想抓住支撐點,又在半空收手,指關節僵硬顫動,近乎慌亂地說:“向甯,我感覺我妹知道了。
陳子輕的手上倒拿着一根香蒲草,尖銳細長的上端被他朝下戳着松軟的土地,他把鐘明的不知所措看進眼裡,抿抿嘴說:“鐘菇不是已經回家了嗎?”
鐘明的喘息粗犷而短促:“我感應到的。”
陳子輕沒有懷疑兄妹之間的血緣羁絆,他說:“也正常,今天是七月半。”
鐘明六神無主:“我要怎麼辦?”
陳子輕隻有軀殼屬于這個世界,靈魂不是,他算是有上帝視角,那視角卻又不夠寬長,細細短短一條,有時候還不如完全沒有來得輕松。
因為一旦有了上帝視角,就會不滿足地想,怎麼才能看到這麼點,不夠啊,不夠不夠。要是能多看到一些就好了。
沒辦法,他是個普通人,免不了會貪得無厭。
陳子輕見鐘明一個硬漢快要崩潰了,想到對方胸肌都被眼淚打濕的樣子,他盡力掏掏心掏掏肺,看能不能掏出點什麼。
"都會走到這的。"
陳子輕給了鐘明薄弱卻又堅硬的安慰:"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就順其自然。"“說不定還不錯。”他說。
鐘明緩慢地點了點頭:“是啊,是啊……”
陳子輕拿着香蒲草的手被一隻寬不少的手攏住了,宗懷棠趴在他身後,無聲地顯露着占有欲。鐘明搓了把冰涼發硬的臉,恢複了過來:"不打擾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