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無力地想,宗懷棠,你要是猶豫久了,等我走了,那你想說了,可就沒了傾聽的人了。
宗母不了解小兒子房裡發生了什麼,她隻看出小兒子情緒又差了,自已一個人坐在洋槐樹底下捏豆莢,捏得白襯衣上都是粘液。
小兩口吵架了嗎?
宗母沒有去找小兒子,她在家裡四處走動。
踩着梯子坐到牆頭的陳子輕看到這一幕,猜老人是在找他,想跟他交流,他下去沒踩梯子,直接就往下蹦。
樹底下的宗懷棠霎時就站了起來。
陳子輕看也不看宗懷棠,垂着頭走了。他去書房,故意把門關上打開,再關上。宗母聞聲進來,喚小貓似的:"小兒媳?"
這個稱呼讓陳子輕臉一黑,他沒說什麼,隻是走到擺着文房四寶的書桌前,拿毛筆在紙上寫。宗母見毛筆自己動了起來,随後紙上就出現了字迹。她克服恐懼抱着欣賞的态度打量。
字有些醜。
簡單的字都能寫錯,畫叉畫得很熟練,好像握筆的姿勢也不正确。
這一分神,宗母就不發毛了,她掌出最大的善意:“姑娘,不好意思,我早就知道你來我家了,現在才肯接受你。"
陳子輕沒糾正自己的性别,他本來是要寫自我介紹的,腦子一抽就寫了一首詩歌,真是丢臉。幸好他是魂魄,宗懷棠的媽媽見不到他的窘迫。陳子輕在紙上回應:阿姨好。
宗母擠出笑容:“阿姨看不見你,想來你是長得比院子裡那洋槐花還要好看,你來了,懷棠高興。"
有了開場白,後面的話就輕松起來了。宗母問他們是不是鬧了矛盾,陳子輕寫:是的。
“床頭吵架床尾和。"宗母很有經驗地說,"吵吵架能
促進感情,但是不要過夜,過夜就不好了。
陳子輕驚訝老人沒有問吵架的原因,本來他還發愁怎麼編造一個。老人也沒叫他讓個步,哄一哄自己的小兒子。
宗母和陳子輕聊了一頁紙,試探地說:“小兒媳,你會不會走啊,别走了啊,我給你點香燭,多少都給你點,讓我小兒子守着你吧。"
管不了小兒子的精氣會不會被吸走了,沒了小兒媳,他又會變成之前那樣,随便哪個普通的日子都有可能離開人世。
書房寂靜無聲。
片刻後,寫滿的紙被翻了過來,印着墨迹的紙上出現了三個字:對不起。
“要走啊。”
宗母急了:“那你來了,又要走,懷棠受不住的,他那個身體那個精神,真的會要了他的命。”陳子輕放下了毛筆,他也沒辦法。
宗母這一主動交流導緻的結果是,不止她小兒子情緒萎靡,小兒媳也萎了。陳子輕不跟宗懷棠說話了。
宗懷棠說他冷暴力,見他不理自己就背過身去踢牆角,把那塊地兒都給踢秃噜皮了。陳子輕蒙着被子睡覺,實際上毫無睡意。
宗懷棠還在神經質地踢牆。
陳子輕掀開被子跟宗懷棠吵了一通,吵完才驚覺原來自己對他有那麼多的怨氣,平時藏在心底都沒發現。
房裡被死寂籠罩住了。
宗懷棠低着頭站在牆角,他泛白的唇拉成一條冷冽的直線,神情難辨,周身氣流凝固成冰。陳子輕偷瞄他一眼,又偷瞄一眼:“到床上來睡覺。”
宗懷棠上床上得那叫一個利索,不知等了多久,但他嘴硬,他嗓音悶啞道:“我上來不代表我就服軟了。"
掀被子鑽進被窩時還說:“關于你給我按的那些罪名,我有辯解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