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給我紮針喝藥,請道長做法了,我自身的情況我自己清楚,你們也不會不……”
忽然就有微弱的哽聲傳入他耳中,他不往後說了。
男人的哽聲漸漸清晰,漸漸變大,他哭了出來,哭得整個寬厚肩背大幅度的起伏,眼淚打濕了愛人的手。
陳子輕不知所措:“易燃……”
季易燃痛苦又絕望的低低哭着,他全然沒了大家族家主和集團操控者該有的魄力與從容。
他
失去方向,失去目标,前方的平坦大路斷了,天也黑了,什麼都看不到了。
陳子輕的指骨潮濕,季易燃的淚水從他指尖滑落,滴在床被上印出水花,他蜷了蜷手指,所以是他要死了,三人挨個進來和他告别嗎?
三人這次不搶了,都不願意做第一個,逃避害怕。
不知道最後是用什麼法子排出了順序。
陳子輕心說,不是一起進來就好,三雙悲痛的眼睛同時落在他臉上的份量讓他吃不消。
這麼想着,季易燃就放下他的手,彎腰把冰涼鹹澀的唇貼在他眉心,停了一會就直起身離開了病房。
總是挺拔的背脊被天意壓彎了,腳步踉跄,背影落魄頹然,瘸了的左腿随着走動,一下一下拖在地面上,腿的主人毫無掩蓋它缺陷的心思。
因為心疼它的人,快要不在了。
季易燃離開後,謝浮雙手插||在口袋裡走了進來。他穿的是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西褲,介于少年感和成熟之間的清爽幹淨,沒打領帶,沒特意梳理發絲,渾身上下都是随意而松弛的味道。
如果忽略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以及眼底激烈叫嚣的痛楚,倒确實像是來探病的普通朋友。
謝浮沒坐下來,他俯身,停在一個略顯禮貌的距離,聲調如常,隻是氣息裡裹着濃重的苦味和腥味,不知進來前咀嚼過多少藥片,嘴裡是不是都破爛了。
“突然就吐血了,突然就病倒了,突然就無藥可醫了。”
陳子輕望着他。
眼睛被捂住,有指腹摩挲他垂下來的眼角,頭頂響起謝浮的自言自語。
“賺再多錢,權勢再大,有什麼用。”
謝浮若有似無地短促一笑:“沒有用。”
陳子輕的睫毛在他沒有溫度的掌心裡煽動,猶如一對就要失去生命力的蝴蝶翅膀。
有溫熱的吐息落在他耳旁,伴随一聲:“我料到了。”
他睜了睜雙眼。
謝浮歎息:“料到了和發生在眼前,是有差的,兩者隔着一條溝壑。”
那是多大的溝壑,能把整個世界都吞沒進去。
謝浮一直捂着床上人的眼睛,他不看,也不讓對方看他。
他們四目相視,并不能讓他在這個情況下産生一絲一毫的漣漪波動,隻有毀天滅地的自我厭棄,和死氣沉沉。
“你不屬于這裡,你早晚都要走。”
“現在,你真的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