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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這邊的習俗,三十晚上每家每屋都要有亮光。
哪個屋子滅了,财就沒了。
陳子輕入鄉随俗,他在天黑前從放雜物的屋子找到幾個燈盞,加煤油,在床下的墊被邊揪了點棉花,撮成幾個條,全都點上挂起來。
門頭牆邊的釘子上也挂了個煤油燈,光暈昏弱,勉強隻能照出叔嫂的身形,表情與眼神都不清晰。
梁津川在偏頭看關閉的院門。
“津川。”陳子輕喊他,“那你會讓我的新年
願望成真嗎?”
還要說,還沒翻篇。
梁津川眉梢眼角生恹,他收回目光阖上雙眼。
風把煤油燈吹得不時蕩起來磕在牆上。
陳子輕打了個噴嚏,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會的啊。”
“好冷喔。”他咕哝,“下雪天就這麼冷,化雪上凍的時候怎麼辦呀,我感覺今年比去年冷多了,你覺得呢。”
沒有回應。
陳子輕去把院子裡的輪椅搬過來,用棉襖袖子擦擦上面的雪:“你坐上去,我們進屋吧,屋裡的火盆該添炭了。”
梁津川不坐,他靠在院門口,身前的衣褲上都被碎雪浸濕了不少。
陳子輕急躁發愁,他撐着腿站起來,跺跺冰塊似的腳活動活動,眼睛往院裡瞧,梁津川爬行過的拖痕已經模糊不清。
雪越來越大了。
陳子輕手背的凍傷又開始發癢,積分買不到凍瘡膏,小店也沒有。
村裡人的手腳凍紅了會塗口水,不止癢就抓,抓破了,爛了,流水了,手上的不管,至于腳上的……
陳子輕去小店買凍瘡膏的時候,碰上打醬油的梁雲,聽她說自己兩隻腳都凍到了。
位置在腳背靠近小腳趾的地方,皮肉泥濘一般黏着襪子,每天一脫就是一層黃水混着碎皮爛肉,她一派淡定,叫他不用擦藥膏,天暖和起來了自然會結痂。
主打一個随便。
陳子輕把灼燒的手背伸進風雪裡,舒爽地歎口氣,他想起來什麼,趕緊掏襖子的口袋:“我這有個小炮。”
半截手指頭長,看起來沒什麼威力。
陳子輕擦火柴點着了小炮的引線,快速地朝着地上摔砸。
“咻——”
小炮落地就竄起來,它在半空的風雪中呈弧形亂竄幾下,沖到了陳子輕的跟前,他站在原地忘了躲。
那小炮鑽進他咯吱窩裡,他驚叫着跑向梁津川,直喊救命:“津川,我衣服燒壞了,完了要炸了,津川——”
梁津川聞着他身上的糊味,太陽穴突突跳動。
“……沒炸啊。”陳子輕呆滞地舉起胳膊,咯吱窩燙了個洞,裡面的棉花露出來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