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4頁)

岑夜闌臉上露出個淡淡的笑,輕聲說:“哥,這城中百姓呢?你我自是不懼生死,可這城中百姓何辜,這北境十數州又該如何?”

岑夜闌不知想了多久,話說得冷靜,他擡手在沙盤上指了指,道:“出了城,讓百姓在這兒暫避幾日,這裡曾經是避亂之所,能容下城中剩餘的百姓。屆時你再前往瀚州,和趙一青一起回援北滄關。”

“哥,這不是逃,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生路。”

趙一青是瀚州城内的将領,正是他帶了人馳援北滄關,卻被舒丹攔在半途。

岑亦說:“我一旦帶人出城,北滄關根本攔不住延勒。”

岑夜闌道:“延勒自诩了解我,我未嘗不了解他,即便你們離開,我依舊能和他再周旋兩天。”

岑夜闌看着岑亦,岑亦嘴唇緊抿,道:“阿闌,我才是北滄關的守将,留下的隻能是我。”

岑夜闌說:“延勒一直想親手殺了我,就像他師父重傷義父一樣,他想殺的人是我。”

提及岑熹,岑亦目光閃爍了一瞬,沉默須臾,道:“阿闌,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北滄關是我該守的。你是北境主帥,一旦你出事,北境怎麼辦?”

岑夜闌說:“北滄關同屬北境重地,哥,你既說我是主帥,那就聽我的。”

岑亦怔怔地看着岑夜闌,說:“阿闌……”

岑夜闌歎了口氣,輕聲說:“北滄關破,就是我身死之時,大哥,到時候靖北令由你執掌,你可倚仗瀚州天險而守。”

“胡人部族衆多,一向不齊心,如今結盟我們未必無法可破,隻是仍需時機。”岑夜闌說,“現在他們連拿下我們數城,極易有利益之争,隻消等待時機,加以利用,胡人所謂的結盟就能不攻自破。”

“河東軍……”岑夜闌屈指敲了敲沙盤桌,說,“其實我懷疑和京裡有關。”

岑亦蹙了蹙眉,道:“那位七殿下?”

岑夜闌“嗯”了聲,岑亦不知想起什麼,說:“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司韶英少時曾經在京中待過五年。”

岑夜闌說:“義父曾說朝堂是是非之地,靖北軍不能卷入皇權之争中,可如今陛下将元徵送來北境,無論我們是否會涉足立儲一事,落在有心人眼裡,隻怕已是局中人了。”

岑亦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北境和河東唇亡齒寒,司韶英怎會如此不分輕重?”

岑夜闌說:“皇權争奪曆來殘酷。不過一切尚無證據,你帶着元徵退守瀚州,司韶英便不能再拖延,否則他日不說陛下,就是元徵追究起來,他也洗不清幹系。大哥,你日後要小心司韶英,還有京中種種。”

岑夜闌這話說得如同交代後事,岑亦一呆,看着岑夜闌,啞聲說:“阿闌,不可以,北境還要靠你——”

岑夜闌道:“大哥,北境就交給你了。”

岑亦不知說什麼,眼睛卻微微泛紅。

岑夜闌笑了聲,他輕輕拿肩膀碰了碰岑亦,就像兒時二人一道因了練槍沒練好抑或兵法沒背出被岑熹罰站,兩個少年齊齊地站着,頂着烈日,時間長了,岑熹一走,岑亦小聲地問岑夜闌:“阿闌,你受不受得住?”

他說:“你受不住就來我身前,我擋着你。”

過了許久,岑亦說:“阿闌,你可曾後悔和小叔叔入岑家?”

岑夜闌想也不想,說:“不悔。”

“能冠岑姓,承義父深恩,不悔。”

岑亦久久沒有說話,他看着岑夜闌,聲音有些虛缈,道:“七殿下,隻怕不會同意。”

岑夜闌愣住了,他抿了抿幹燥的嘴唇,說:“我同他說。”

果不其然,岑夜闌和元徵一說撤出北滄關,元徵臉色大變,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