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頁)

元徵沉聲說:“你不要睡,我帶你回去,你親自問問岑亦。”

過了許久,岑夜闌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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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路難行,元徵已經将岑夜闌身上的甲胄丢了,背着他,步步都踩得沉。

在他身邊,岑夜闌從來沒有這樣安靜老實過,乖得讓元徵心慌,他隻能不停地和岑夜闌說話。

元徵說:“岑夜闌,再過些時日,京都早春的花就開了,你見過嗎?”

岑夜闌呼吸微弱,淺淺的,打在元徵脖頸。

“你沒有看過吧,”元徵說,“我記得你頭一回入京是盛夏,後來就是隆冬。”

“早春時花蕊枝頭初綻,皇城的文人墨客齊聚一堂,飲酒賦詩,說不盡的風流寫意。孟家的雅集不拘男女,偶爾也有女子參與,我三哥的王妃就是如此同我三哥相識的。”

“岑夜闌……”

元徵幾乎就想停下來,卻聽岑夜闌吐出口氣,聲音低弱嘶啞:“元徵,你好聒噪。”

元徵心頭猛松,想笑又想氣:“岑将軍忒不知好歹。”

“要我背着,哄着,”元徵說,“還敢嫌我聒噪。”

岑夜闌閉了閉眼,說:“多謝。”

元徵頓了頓,咕哝道:“哪個要你謝了。”

日頭漸漸東升,元徵背着岑夜闌走出一段路,眼前也有些發白。倏然,他聽見了水聲,小心地将岑夜闌靠着樹放了下來。

岑夜闌面色蒼白,閉着眼睛,元徵摸了摸他的臉頰,低聲說:“我去找點水,你等我一下。”

岑夜闌睜開眼睛望着元徵,少年臉上有血迹,半張臉都被硝煙燎黑了,嘴唇幹裂毫無血色,看着十足狼狽。

岑夜闌心中五味雜陳,沒想到,如今竟是元徵陪在他身邊。

他沒有說話,元徵的拇指摩挲過岑夜闌眼下的小痣,說:“我去去就回。”

說罷,他起身朝水聲處走去,岑夜闌望着元徵的背影,他背上的衣服已經辨不出原來的模樣,黑的,紅的,髒污不堪。

岑夜闌看着元徵漸漸消失在視野裡,周遭寂靜無聲,北境的冬天總是安靜的,他想起岑亦,想起滿目瘡痍的北滄關,陡然生出一股偌大天地間隻他一人孑孑獨行,左右皆不見來人的孤寂疲憊。

元徵不敢耽擱太久,他拿水洗了把臉,不過這麼一動,背上已經麻木的傷口隐隐生疼,痛得他抽了口氣。

元徵沒有多管,拿水囊裝了水,回去時岑夜闌安靜地在樹下坐着,雙目緊閉,他心頭跳了跳,連叫了幾聲“岑夜闌”,手也有些發抖。

所幸岑夜闌又睜開了眼。大起大落後,元徵鼻尖發酸,心頭如墜千斤,半晌都說不出話。他蹲在岑夜闌面前,揭開水囊,啞聲說:“來,先喝點水。”

岑夜闌卻沒有動,眼神有些恍惚,喃喃道:“我看見……義父了。”

元徵捏緊羊皮水囊:“……岑夜闌。”

岑夜闌說:“義父說他後悔将北境交給我了。”

元徵道:“那都是幻覺。”

岑夜闌慢慢地将目光落在元徵臉上,元徵說:“岑熹将軍是何等人物,他當初既選擇将北境交給你,就定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豈會看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