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7頁)

岑夜闌想起蘇沉昭說的懷孕,說這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血,眼前又仿佛浮現出那隻嫩生生的柔軟的小手,還有那個孩子,他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岑夜闌擡起一隻手臂擋住臉,另一隻手的手指蜷了蜷,不可控地慢慢摸上了自己的小腹,隔着衣服,堪堪一碰就痙攣似的攥緊,又忍不住慢慢松開。

他的孩子,他的骨血,刹那間岑夜闌心裡竟生出幾分微妙的感覺。他無根的浮木似的在這塵世間孑然一身數十載,如今或許會有這麼一個人,長在他的血肉裡,和他血脈相連,不可割舍,一時間,岑夜闌心中竟升騰起強烈的痛楚和歡喜。他想起北境,想起遠在燕都的元徵,想起岑熹,恍恍惚惚的,好像陷入一個疲倦而又混亂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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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燕都。

“孟姑娘,阿徵好些了嗎?”

燕都四月春意正濃,天氣晴朗,院子裡的花木長勢好,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這是元徵在宮外的府邸,原本元徵尚未封王,不能出宮開府,可他三哥元珩封王開府時,元徵鬧着也要在宮外有府邸,皇帝寵他,就将自己未登基為帝時在宮外的府邸翻修了一番,賜給了元徵。

府邸修得精緻,花木扶疏,假山流水,整個燕都也鮮有這樣漂亮恢宏的府邸。

元珩遠遠地看着趴在亭子裡的少年,他下巴枕着欄杆,看着水裡攢動的魚,身邊兩個宮人小心翼翼地候在一旁。

孟懷雪二十五六歲,一身紅色衣裳,眉宇之間很有幾分英氣,她說:“回陛下,太醫說阿徵的外傷已無大礙,隻這——”她頓了頓,輕歎道,“還是老樣子。前兩日伸手要抓水裡的魚,一頭紮進了水裡,連浮水也忘了,胡亂掙紮着不知喊叫,若不是趕巧有下人路過隻怕要生生溺死在水裡。”

元珩眉心微蹙,道:“這府裡的人怎麼當差的?竟不跟在主子身邊伺候。”

孟懷雪說:“這小子好的時候脾氣就壞,瘋了脾氣也不見好,發病将幾個碰他的下人差點打死了,底下人如今伺候他都心驚膽戰。”

元珩道:“你如今要照顧孟相又要看着阿徵未免太過辛苦,不如将阿徵送進宮中,照顧起來也方便。”

孟懷雪福身行了一禮,道:“多謝陛下,不過宮中規矩多,阿徵這樣子,去了宮裡隻怕要将皇宮都掀翻了,平白授人話柄。”

“阿徵好的時候就不喜被拘在宮裡,回京時不知是不是已經得知了先帝駕崩,受刺激太過,見了皇宮就抗拒,大喊大叫的,還鑽進了床底,害怕得不得了。”孟懷雪語氣轉低,眼裡多了幾分克制的悲憫。

元珩擡起眼睛,看着遠處的少年,他半個身子都探出了欄杆,宮人吓壞了,忙湊過去哄着他下來。元珩朝湖心中的八角亭慢慢走了過去,元徵不肯讓宮人碰,推搡開,拔腿就朝他們跑了過來。

元珩叫了聲:“阿徵。”

元徵恍若未聞,擠開他就跑向孟懷雪,孟懷雪當即說:“阿徵!”

元徵腳步頓了頓,竟停了下來,一臉的不高興,先告狀,說:“阿姐,他們不讓我看魚。”

孟懷雪說:“阿徵聽話,先向陛下行禮。”

元徵卻道:“陛下?陛下是什麼?”

孟懷雪眉頭擰緊,元珩卻是一笑,伸手握住元徵的手臂,說:“阿徵,沒有陛下,你不認得我了?”

元徵如同受了刺激,猛地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警惕地盯着元珩。

孟懷雪低聲說:“阿徵不認得人,我教了他半個月,才讓他記住了我。”

元珩手中一空,他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又擡起眼睛看着元徵,輕聲道:“阿徵,我是三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