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珩看着元徵蒼白的面容,涼涼一笑:“阿徵,你說人心怎能偏頗至此?”
元徵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卻沒有看元珩,隻是看着岑夜闌,說:“元珩,放了岑夜闌。”
元珩登時就笑了,他受了傷,一笑就牽動傷口,司韶英當即扶住元珩,輕聲說:“阿珩,何必同他們廢話,河東軍已經入城,直接殺了他們。”
元珩端詳着踩在他頭上十餘年的元徵,點頭笑道:“都說岑夜闌岑将軍一身傲骨,剛不可折。阿徵,我将岑夜闌的這身硬骨一刀一刀斫斷給你看,如何?”
元徵臉色陰沉,霍然轉頭盯着元珩,寒聲道:“你敢碰他,我必将你千刀萬剮!”
岑夜闌始終沒有說話,隻是看着元徵,他武功卓絕,自然能将長階之上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元珩看着元徵,說:“阿徵,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
“我最恨你永遠這副盛氣淩人,好像天下都該捧着你,順着你的樣子。”元珩說,他轉頭看向幾步開外的岑夜闌,生死當前,岑夜闌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在那一瞬間,元珩竟莫名地心中生出幾分不安。
元珩目光掃過整個太廟,護城營和禁軍狗咬狗,河東軍正在清掃戰場,不該有差錯。
拿刀挾持岑夜闌的是刑部侍郎林思卓,兵圍将軍府時,他嚴陣以待,卻不曾想過,岑夜闌竟會就這樣束手就擒。
岑夜闌那時隻是看了他一眼,說:“去何處?”
林思卓客客氣氣地道:“太廟。”
岑夜闌說:“走吧。”說罷,又對林思卓說,“林大人,勞煩派人将裡頭的屍體清幹淨。”
林思卓浸淫官場已久,雖從未和岑夜闌打過交道,卻也知他不是好相與之輩,岑夜闌如此輕易就讓他拿捏了,反而讓林思卓莫名又有幾分忐忑。
林思卓心思重,眼也尖,瞧見元珩的眼神,手中刀一緊,在岑夜闌頸側就留了道血口。
元徵心都顫了顫:“阿闌!”
岑夜闌聽見這熟悉的二字,不知怎的,心落了地,輕輕歎了聲,擡起眼睛看着元徵,說:“慌什麼?”
隻這一句,元徵眼睛都要紅了,仿佛那是跨山越水而來的佛音,輕易就能讓他回歸人間。
元珩心中不安之意更重,他目光落在元徵身上,露出幾分殺意,須臾之間,司韶英手中的劍就朝元徵而去。
與此同時,不知何處驟然有鼓聲敲響,一聲又一聲,鼓聲渾厚沉重,場中人無不是一愣,再看時,天地已換,河東軍高擎的司字大旗竟然轟然墜地,有人高聲喊道:“靖北軍奉旨誅殺逆賊,降者不殺!”
“靖北軍奉旨誅殺逆賊,降者不殺!”
局面驟轉,所有人猝不及防。
林思卓猛地回過神,要抓緊岑夜闌,卻隻覺手腕一疼,轉眼間刀柄已落入岑夜闌手中,恍惚間見鮮血飛濺,方驚覺那是自他脖頸間湧出的血。
岑夜闌擡起眼,看着太廟外和元徵纏鬥的司韶英,直接提刀縱身而上,撥開了刺向元徵的軟劍。
勝負已定。
司韶英盯着岑夜闌,俨然亡命之徒一般,恨極了,一劍一劍咄咄逼人,要取岑夜闌性命:“怎麼會是靖北軍?怎麼會是靖北軍!”
困獸之鬥最是兇狠,岑夜闌虎口都被震得發麻,淡淡道:“為什麼不是靖北軍?”
司韶英憤恨難平,成敗隻在須臾間,他越發不能接受,看一眼元珩,心中陡然生出鋪天蓋地的絕望,恨聲道:“我們不會輸,阿珩才是真正的帝王!”
岑夜闌說:“毫無仁慈悲憫,做了皇帝,也不過是暴君之流。”
“你懂什麼!”司韶英怒不可遏,餘光掠過一人,竟是李景綽。他身着河東軍衣着,而場上靖北軍無不是河東軍打扮,須臾之間他仿佛明白了什麼。他攥緊手中劍,攻勢越發狠辣不留餘地,仿佛要拖着岑夜闌同歸于盡。岑夜闌眉心微蹙,刀劍相交時,陡然間氣勁凜冽剛猛,岑夜闌腹中竟抽搐似的疼了一下,他臉色都白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