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6頁)

“你懂什麼!”司韶英怒不可遏,餘光掠過一人,竟是李景綽。他身着河東軍衣着,而場上靖北軍無不是河東軍打扮,須臾之間他仿佛明白了什麼。他攥緊手中劍,攻勢越發狠辣不留餘地,仿佛要拖着岑夜闌同歸于盡。岑夜闌眉心微蹙,刀劍相交時,陡然間氣勁凜冽剛猛,岑夜闌腹中竟抽搐似的疼了一下,他臉色都白了白。

司韶英何其敏銳,當即一掌拍出直取岑夜闌,岑夜闌倉促地對了一掌,連退數步堪堪站住,卻是元徵握住了他的肩膀。

元徵促聲道:“阿闌?”

岑夜闌臉上不見血色,刀尖點着地,剛想開口說一聲沒事,擡起眼,就見元珩的軟劍已逼到近前。岑夜闌想也不想,直接将刀擲出,元徵也已反應過來,手中劍朝元珩刺了過去。

元珩險之又險地挑開長刀,要他命的劍尖卻在他身前再不能進半寸。

司韶英擋在了他的面前。

二人四目相對,元珩怔怔地看着司韶英,司韶英那張清秀的面容狼狽不堪,眼睛卻仍看着他,嘴唇動了動,話未出口,劍已抽出,司韶英整個人都倒了下去。

元珩看着司韶英,想起年少時,司韶英被他父親留在京畿。

京畿中那些高門士族的少年都笑話他,說他是小蠻夷,隻因司家祖上不是漢人。司家祖上原是河東的番邦小族,因骁勇善戰随太祖開創大燕基業,方有今日。司韶英生得瘦瘦小小的,被人搡在地上像隻尖牙利爪的狼崽,一雙眼睛兇得緊,不要命地掙紮反抗。臨了,反而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身髒污。

元珩是在假山裡碰見的司韶英,司韶英警惕地盯着他,元珩叫他:“小蠻夷。”

司韶英眼神更兇,元珩卻笑了,蹲下身,說:“你父帥不要你了,你還是這般逞兇鬥狠,會死在京畿的。”

司韶英說:“不要你管!”

元珩笑道:“你要是就這麼死了,也沒人會在意,多可憐。”

司韶英不吭聲。

元珩伸手摘去了司韶英頭上一根嵌入發髻的枯枝,道:“忍一時之氣,才有機會可言,活下去吧。”

轉眼多年,如今司韶英死了。

元珩喉間一甜,血湧上唇齒,他慢慢看向元徵、岑夜闌二人,眼睛猩紅,劍尖一抖,直接就沖他們而去。

元徵擔憂岑夜闌,心中焦躁,兄弟間生死相搏,恨不能要了對方性命。二人招招都直指要害,元珩到底先有傷在身,一時不防,胸口受了一記重踢,狠狠砸在太廟緊閉的門上。

太廟門厚重,重擊下嘎吱一聲開了。元珩摔進了太廟内,哇地吐出大口血。

堂内森嚴肅穆,點着檀香,堂上供着元氏列位先輩,懸着畫像,他們安靜地注視着二人。

元徵居高臨下地看着元珩,元珩知道已經無力回天,心中竟沒有半點悲涼,隻是覺得荒唐,可笑。

他這半生步步為營,經營算計,結果卻還是輸了。

元珩趔趔趄趄地站起身,回頭望着這滿堂畫像,竟笑了出來,笑得肩膀都在顫。他拿劍指着這些高高在上的畫像,臨了,指着元徵,說:“元徵,不是我元珩不如你。”

“是時不予我,時不予我!”

說罷,毫不猶豫地擡起手,軟劍橫過脖頸,血水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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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一聲,門開了,元徵猛地擡起頭,直接就往裡走,一邊問蘇沉昭:“阿闌怎麼樣了?”

蘇沉昭遲疑了片刻,小聲說:“沒、沒什麼大礙,舊傷……舊傷複發。”

“什麼舊傷?”元徵坐在床沿,看着床上的岑夜闌,岑夜闌正閉着眼睛,臉色蒼白不見血色。元徵碰了碰他的臉頰,摸着了人,才轉頭看着蘇沉昭,說:“我怎麼不知道阿闌有這樣的舊傷?”

太廟中,元徵出來時,就見岑夜闌靠坐着朱紅長柱,冷汗涔涔,手貼着小腹,疼痛難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