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字又拗口,蘇沉昭又急,抄起搗藥的藥杵要打李景綽。李景綽哪兒能被他打着,依他的身手,蘇沉昭連他的衣角都碰不着。
李景綽笑得不行,蘇沉昭直跺腳:“你怎麼、怎麼這麼、這麼煩!”
李景綽看他真生氣了,又哄他:“好好好别生氣,我最煩了,小神醫消消氣。”
蘇沉昭說:“你,出、出去!”
李景綽笑得見牙不見眼,又湊上去掐了把小大夫的腮幫子,往他口中塞了顆新摘的紅李子,道:“出出出,這就出。”
蘇沉昭嘴裡塞着李子,咬不是,吐不是,見李景綽退出了木門,一口下去汁水清甜,頓時心情又好了起來。
誰知李景綽又探出一張臉,笑道:“小神醫,甜不甜?”
蘇沉昭氣鼓鼓的不說話。
李景綽說:“屋裡還有,都給你洗好放着了,可都是哥哥親手給你摘的。”
他說完,揮了揮手當真走了。
旁人同李景綽開玩笑,說:“奉甯,你總欺負人小神醫做什麼?”
李景綽說:“我哪兒欺負他了?”
那人一想,他們困守上陽州,有什麼好吃的,李景綽都想着蘇沉昭,倒也真算不上欺負。他想起蘇沉昭那張臉,笑道:“别說,小神醫長得真像我家裡的弟弟。”
“邊兒去,少套近乎,”李景綽笑罵道,“我們小神醫怎麼就是你弟弟了?”
“我們?什麼你們我們。”李景綽品階比他們高上兩階,可他素來沒架子,又愛護下屬,将士都念着他的好,兄弟似的,打趣道,“奉甯,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軍營中,斷袖分桃之癖并不稀奇。
李景綽眨了眨眼,笑笑沒有說話。
喜歡嗎?
自然是喜歡的。
李景綽見蘇沉昭頭一回就喜歡,隻覺他哪哪兒都招人稀罕。
蘇沉昭年紀小,心思純,一顆心都撲在了城中的時疫上,李景綽無意在這個關頭談什麼風花雪月。
更要緊的是,他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着離開上陽州。
4
上陽州封城一月有餘,城中死的百姓有增無減,接連幾日暴雨如注,滂沱雨勢沉沉地傾倒而下,陰雲攢動,整個上陽州都彌漫着一股壓抑的氣息。
顧百憂和蘇沉昭每日輾轉于一個又一個的病人身邊,李景綽都不再打擾蘇沉昭,隻安靜地看着他們,私下卻讓負責采買的人多備了些肉食零嘴,還着意加了人巡邏值守,以防城中生亂。
沒想到,亂子還是起了。
那一夜不知是怎麼開始的,城中的百姓都冒雨走到了城門口,病重的,暫時無病的,泾渭分明,黑壓壓的一群人,齊聲叫嚣着要出城,不要被困死在上陽州。
李景綽神色難看,城門緊閉,巡邏的将士得過他的吩咐,嚴陣以待,一個個亮了兵刃。
兩相對峙,雨夜雷聲轟隆,紫電霹靂閃爍,驚心動魄。
世人大都畏死,或有不怕死的,可困在這城裡,每日親眼看着身邊的親朋摯友染病而亡,不啻沉重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