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内無黨,千奇百怪……懷慶公主心裡反複品味這句話,眼睛發亮,嘴角不自覺的勾起笑容。
許七安見狀,當即道:“卑職有一些淺見,不知長公主有沒有興趣聽聽。”
懷慶公主聞言,悄悄的端正了坐姿,颔首道:“但說無妨。”
許七安斟酌道:“其實陛下的制衡朝堂的方式有欠妥當……”
他看見懷慶公主眯了眯眼,卻沒有喊停,隻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便繼續道:
“想要制衡朝堂,不需要那麼多的黨派,隻要三個勢均力敵的黨派就行。因為不管在什麼領域,三角形是最穩固的……嗯,婚姻除外。”
“三角形?”懷慶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詞彙。
許七安用手搭了一個三角,她恍然道:“這種結構經常出現在宮殿的搭建中。”
長公主果然聰慧過人……許七安“嗯”了一聲,道:“如果隻是兩個黨派,他們可能會私底下結成同盟,表面水火不容,背地裡沆瀣一氣。但如果是三足鼎立,他們之間很難達成利益一緻,朝局就會相對穩定,便于制衡。”
懷慶公主沉思許久,似乎想通了什麼,輕笑一下,又迅速收斂,恢複高冷姿态:
“雲鹿書院的大儒說你是讀書種子,本宮以為你隻是詩寫的好,豈料竟有此等高見,天下學子,能如你這般的,屈指可數。雲鹿書院的大儒目光如炬,是本宮小觑你了。”
不,他們也隻是覺得我詩寫的好,你也沒有小觑我……我是鍵盤俠嘛,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一聲鍵來天下無敵。
許七安矜持的回以微笑。
“其實除了黨派林立之外,朝廷還有一個非常緻命的問題……殿下,恕罪,卑職用詞不當。”
懷慶公主淺笑道:“自家人關起門說話,無需顧慮太多。”
她寒潭般清冷明亮的眸子,款款凝視,表達出一種迫切想要聆聽的欲求,但沒有說出口。
許七安頓時安心,道:“朝堂之上的諸公們,升降、罷官等,陛下可以輕易操縱,但他無法操縱底層的官員和胥吏,尤其後者,是民生凋敝的罪魁禍首。”
這個問題似乎說到了懷慶公主的軟肋,讓她一下子鄭重起來,插嘴道:“本宮也苦惱這個問題。”
“其實大奉的胥吏之弊積累至今,有兩個原因:一,朝堂黨争激烈,疏忽管理,說白就是隻打架不辦事。二,陛下修道已有二十一載,朝廷對底層的掌控力嚴重下滑,這才導緻胥吏無法無天。”
懷慶公主颔首:“你與本宮看法一緻,本宮不止一次思考過這個問題,奈何無解。”
你一個公主,思考這種事幹嘛……許七安道:“對于胥吏之事,卑職的建議是中央集權。”
“中央集權”懷慶公主不自覺的帶着求教的語氣,因為這又是一個陌生的詞彙。
“如今的陛下雖然牢牢掌握朝局,但他維持着各黨混戰的局面,就得給出相應的權力,陛下的權力實在太分散了……”許七安沒有說下去,他相信以長公主的智慧,能明白其中之意。
同理,如何改變現狀?解鈴還須系鈴人,要麼元景帝浪子回頭,勤于政務。要麼他退位。
許七安中斷話題的原因就在于此,繼續說下去,根本不免說到這個禁忌話題。
兩人又聊了許久,懷慶公主對這位銅鑼刮目相看,許七安同樣如此,這個公主不但聰明,而且學識淵博,引經典句,跟她說話既愉快又吃力。
眼見差不多了,許七安提出告辭。不能再聊了,真的一滴都沒有了,再聊下去我就得跟你掰扯社會主義了。
懷慶公主點點頭,眼裡有着意猶未盡。
……
離開懷慶公主宮苑,許七安扭頭就去找了臨安,很快就得到通傳,在侍衛的帶領下進了府。
現在是巳時兩刻(上午九點半),穿着火紅裙子的臨安在與宮女踢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