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鳥羸弱非常,怕還來不及展開翅膀,就已經從空中垂直掉下來了。
莊弗槿沒有回答他的提議,反而側了側耳朵,問:“花園裡在忙什麼?”
“栽一些春天的花。要去看嗎?”
倉彬剛說完就發覺不妥,他怎麼能用“看”字呢。于是當即閉緊了嘴,最後一點上揚的疑問音調也戛然而止,被捉拿回唇齒之間。
莊弗槿後退兩步,雪崩般坐回床邊。
問:“沿海還有船在撈嗎?”
倉彬:“有,都按照你的吩咐……”
“好了,你下去吧。”莊冶鶴的命令忽然穿刺進來,在兩人好不容易展開的談話中間加了個擋闆。
倉彬剛起的話頭戛然而止,視線擔憂地在這對祖孫間遊移片刻,躬了躬身,出門去了。
在他心裡,這兩位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房門“咔嗒”一聲關閉。
莊冶鶴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面色平靜,但在拐杖上張開又握緊的手指洩露着他隐秘的情緒。
“弗槿……”他叫了青年人一聲。
又走到窗前,拐杖伸直一掃,把半遮半掩的窗簾全部撥到一旁,瞬間日光大熾。
壓在莊弗槿坍陷的肩膀上,像暴雪要把松枝摧垮。
莊冶鶴垂眼,愛憐地伸出枯皺的手指,觸碰那棵青松的後頸。
莊弗槿登時顫抖起來,臉埋在手心裡:“爺爺,他死了嗎?”
人一般在小時候向長輩诘問生死,譬如人死後上天堂還是下地獄,會變成一個星星嗎?
莊弗槿童年沒有稱職的父母可供他撒癡撒嬌。他也沒有問過類似的幼稚問題。旁人都說他早慧。
可當他三十歲把頭深埋進爺爺的懷裡,紅着眼眶卻沒有落下一滴淚時,莊冶鶴才清楚,他的這位孫輩似乎從來沒有長大過。
成熟是件太困難的事了,要扯破周身防備的堤壩,放任一切苦潮的灌入。
經曆過萬刃剖心的劫難,才可稱為成人。
莊冶鶴望了眼當空的豔陽,歎息道:“你還怨我嗎?”
沒有他引狼入室,與陸駁蒼合作,沈懷??不會被抓去妖獸研究中心,不會在海潮風浪裡屍骨無存。
莊冶鶴:“你如果恨上我,我就縮回我的小島,再也不回來了。”
有時候,莊冶鶴會相信戀人之間有感應,像月亮吸引潮汐一樣。
不然何以解釋沈懷??淹沒在深海後,莊弗槿就在鐵籠裡跌傷頭顱?
莊弗槿頭上的傷口極深,且因神經受損,眼盲來得意料之外,醫生也查不準病竈在哪,故而束手無策。
“我恨的另有其人,”莊弗槿從牙縫中擠出來一道嘶啞的聲音,道,“陸駁蒼。”
莊冶鶴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