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振了振衣袖,“我很忙,和你說這許多已是破例,隻因那隻小狐狸誤打誤撞地和我有過一面之緣,唉……我無奈被摻和到你們的劫緣中去了。”
“你見過它?”
莊理邁近幾步,渾身漸漸散發出玉髓光芒,他果然還是半仙之體,在地府裡被重重鬼氣一逼,開始顯露出菁純的靈力。
“閻王的吩咐,要我給小狐狸演一出戲。是一出障眼法,我告訴它你已經魂歸天地,再沒有轉世了,它看起來……極其傷心的樣子……”
“這也是對狐狸的懲罰,它偷得不屬于自己的仙命,就要受百年痛失所愛,永世煎熬之苦。”
莊理有滿腹的話要問,白狐沒有被平安送回京中友人家嗎?它怎麼跑出來的?
一個生靈如何成為他的天劫?難道讓他殺生證道?
痛失所愛?何為愛?
無常一揮手,袖中刮起的一陣飓風把莊理卷到橋上,他沒有選擇是否喝孟婆湯的機會,就被閻王在轉生石上增添幾筆,忘掉了所有前塵,投生去了。
轉生石光芒一閃,那成年男子的魂魄便不見了,人間又多了一位襁褓嬰兒。
奈何橋上的老妪走到無常面前,問:“怎麼有空在這裡發愣?人間還有很多魂要收罷。”
“閻王命我多留心剛才那位。”
老妪:“我瞧他情竅未開,迷蒙不已。”
“他本體是一塊天山上的石髓。不懂人間凡情。”
“那天道的試煉便是要他過了情關?”
無常淺淺一笑:“天意難測,我看并不容易,他這人,看似慈悲,體恤百姓,矜憫狐妖,于情愛上依舊是頑石一塊,一竅不通。”
老妪:“幾個時辰前,那狐狸也過橋了,沒喝我的碗中湯。”
兩位鬼差對視一眼,各自搖了頭,忙碌自己的差事去了。
天上人間,緣分何止千萬縷,但庸人碌碌一生,罕有尋到一世摯愛的機會。
也許駁雜的紅線都落到了譬如這一仙一妖頭上,生生世世糾纏,緣分不滅。
莊弗槿在病床上流着冷汗,腦中神經像被攪碎重組過一遍般,颠倒刺痛,隻不斷浮現出莊理死後的這段經曆,影片一樣重複播放。
他捂着頭又問一遍:“沈懷??呢?”
倉彬隻得如實相告:“您昏迷的時間太久了,夫人半月前的飛機,早已走了。”
話音才落,便聽“咚”的一聲,莊弗槿掀開被子要下床,卻跪倒在了地闆上。
“少爺,您先養病吧。”倉彬連忙去饞,莊弗槿重傷之後消瘦不少,他一位老者扛起他半邊身子竟也不覺吃力,勸道,“無論如何以身體為重,内髒受損,不能動的。”
莊弗槿的大腦處理不了倉彬這些無關痛癢的話。他閉上眼睛被重新扶着靠在床頭,腦中全是無常的話:“頑石一塊,一竅不通。”
天道命他曆的是情劫?
莊弗槿在生死一線時夢見地府中的經曆,終于把屬于莊理的記憶全部拼湊齊全。
這個時機……
他隐隐覺得不是巧合,而是天道的一次恩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