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3頁)

  他隐隐覺得不是巧合,而是天道的一次恩賞。

  當他願意竭盡全力地救下沈懷??,一命抵一命時,是否已經不算冥頑不靈?而是心中已經有了一絲牽念呢?

  醫生匆匆趕來,許多穿着白衣的人把莊弗槿團團圍在其中,陣仗頗大。

  主治醫生示意護士去準備多個體檢,要重新對莊弗槿進行全身的檢查。

  病床上的人始終安靜,低垂着眉目,頭上纏着的繃帶有些散了,垂下一縷在鬓邊,顯得人很脆弱。

  可這位渾身多處關節挫傷,脾髒破損的傷員卻拒絕在體檢單上簽字,說:“把莊冶鶴叫來。”

  醫生們面面相觑。

  誰都知道莊家老爺子姓甚名誰,但誰又敢直呼其名呢?

  倉彬:“老爺最近寸步不離地陪着你,今天才回老宅休息。”

  “他答應來,我再去做檢查。”

  莊弗槿的強勢刻在骨頭裡,病歪歪的,也像一頭還會咬人的獅子,叫人不敢忤逆。

  莊冶鶴黃昏時分慢悠悠地踱進病房。

  室外暴雨休止,半墜的日光又露出一線,躲在高樓後頭,暈染出一點虛弱的金黃。

  莊冶鶴一手提着飯盒,另一隻手打開了牆上的燈,燈光亮起的瞬間,窗外的殘陽顯得更加暗淡。

  室内連片的白色,白床褥,白色的病号服,和莊弗槿頭上重新纏好的繃帶。

  養傷中的人都會虛弱些,可莊弗槿手指夾着一根沒點燃的煙,眉目深戾,像一頭久等的、蟄伏着的猛獸,與背景的白格格不入。

  莊冶鶴便也不再說一些關心的話,坐下來,飯盒一放,道:“想和我談談?”

  莊弗槿瞧他半月不見,仿佛老了好幾歲。

  銀白的頭發貼在褶皺無數的額頭上,畢竟已年過八十,生命裡的變數更加兇狠地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爺爺,您有沒有想過我死了,以後怎麼辦?”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莊冶鶴一擡頭,露出兩隻古井樣的眼睛,“總會挑到别的繼承人,你以為你死了,我會傷心欲絕,無所适從?”

  “我怎麼敢小瞧您,從您安排人要撞死沈懷??開始,哪裡考慮過我的死活?自然心裡也有謀劃,要挑誰補上我的空缺。”

  莊冶鶴愈發不想把從家裡帶來的飯取出來,飯菜的味道不屬于劍拔弩張的爺孫倆。

  多久了?他們不能好好溝通,一見面不是仇人就是陌生人。

  “從沈懷??被陸駁蒼帶到海上下落不明開始,你就對我有芥蒂。你幹淨利落地處置了陸駁蒼,也疏遠我……”

  “小??上次遇險不算你本意,也不算你主使。但這次……你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莊冶鶴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發起顫來:“怎麼?你要和我算賬了?”

  老人的聲音很疲憊,“因為他失蹤,你賭氣地在我面前演了三年瞎子,堅決不再婚。他活着回來,我不敢想象你還會為他做出什麼瘋狂的事……”

  一層寂靜簾幕般籠罩在兩人之間。

  莊冶鶴心裡突突地跳,答案半遮半掩,似乎呼之欲出了,就從莊弗槿詢問其他繼承人開始……一切像天柱倒塌般露出失控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