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裡下了決定。
第二天中午,時懿從圖書館自習回來,傅斯恬已經如常地為她準備好了兩菜一湯。兩人相對而坐,一邊吃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時懿正在盤算着該怎麼開口問她短信的事,傅斯恬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奶奶”,傅斯恬不好意思地和時懿打了聲招呼,拿起手機去到陽台接電話了。
時懿喝了口湯,放下勺子後,盯着碗,好幾秒都沒有再動作了。
每次都是這樣,所有和家裡相關的來電,傅斯恬都盡量會避開她接。其實這樣不是什麼不對的事,從禮貌上來說,應該這樣的。很久以來,她也沒就此直接對傅斯恬表示過什麼。可是,此時此刻,時懿卻強烈地感覺到了不舒服。她深刻地感受到了被隔離在傅斯恬某個世界之外的孤獨和不安。
這是她從前一直能很好壓抑、很好理智化解的情緒。
可此刻,她有些消化不過來了。
她味同嚼蠟地又吃了兩口飯,看着傅斯恬挂了電話,轉身要進來的身影想,她應該把這個感受坦誠地和她說一說的。
可是當傅斯恬重新在桌邊坐下,溫柔地注視着她的時候,她動了動喉嚨,又張不開口、放不下面子,說出這樣發自内心、顯得脆弱的話語。
好像對着越親密的人,有些話,反而越難說出口。
靜默了幾秒,她若無其事地關心:“奶奶還好嗎?”
傅斯恬言簡意赅:“還好。”
時懿看得出她不想多說,如果是平時,她會就此打住的,可今天,她沒有轉開話題,刨根問底:“她讓你周末回去看她嗎?”
傅斯恬輕輕地“嗯”了一聲,頓了頓,補充:“但我推掉了,這兩周,她情況還好的話,考研前我就都先隔周回去。”
時懿當然知道她是為什麼。默了默,她說:“我這裡沒關系的。”
傅斯恬很淡地笑了笑,說:“對我來說,有關系。”
時懿很勉強地也露出了點笑,垂下眼睑,順口問:“你一般回去都做什麼?”
傅斯恬自然地答:“在家裡照看她、陪她、給她做飯、喂飯。不過她能精神說話的時間也不多。”
時懿心沉重得難受。她心疼她辛苦,也難受……自己還要試探她。但她還是試探了,她問她:“那她精神的時候都會和你聊些什麼?”
傅斯恬愣了一下,語塞了,表情明顯沒有剛剛自然。
不等她回答,時懿半開玩笑地繼續往下問:“會不會關心你的終身大事,催你相親找對象?”
傅斯恬心一顫,整個人的呼吸都要暫停住了。電光火石間,她腦海裡閃過很多思緒,最後,她說出口的卻是虛弱的:“還好,不會的。”
她是知道時懿對她占有欲有多強、多愛吃醋的,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平添時懿的煩惱、讓時懿分心。現在,讓時懿考好這場考試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所有事都可以往後推。
她扛得住的。像是心虛,又像是為了讓時懿更安心,她畫蛇添足補充了一句:“而且,我不想,她也沒辦法的。”
時懿的心一瞬間發冷。
她撒謊。
她真的對她撒謊。而且,信誓旦旦。
她整顆心空了,腦子混沌,一刹那間忽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傅斯恬這張臉了。
如果是她不想就可以不去的話,那她去了,見面了,是意味着,她是自己想去、自己願意去的嗎?
時懿說服不了自己了。她覺得心裡好像有什麼深信不疑的支柱崩塌了,再多的話,她問不出口,也沒有勇氣問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