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女續道:“那幾位官老爺後來還來過一回,也是那一回過後,媛兒姐突然說要嫁人,沒幾日也走了。”
“奴家與妹妹當真是鼓足了膽,才将這些事如實相告,還望……”手持團扇的女子說到這裡,淚盈于睫,與琵琶女一起再次拜下身去,“還望大人一定要還嫣兒姐姐一個公道,不要叫她死得不明不白。”
蘇晉道:“你們放心,本官一定會竭力而為。”
從尋月樓出來,周萍語重心長
地對蘇晉說:“接下來你要如何查?這裡的老鸨嫁人了,線索斷了,此事又和朝廷官員扯上了幹系,看着水深得很,我看雲笙既是失蹤,想必吉人自有天相,你還是莫要再往裡頭攪,省得将自己也賠進去。
蘇晉聽得這話,卻是不語。
那幾個官老爺心狠手辣,動辄就下殺手,尋月樓的老鸨既然敢誣蔑張奎,說明是個曉得内情的,那些人事後豈能容她?眼下看來,這位叫媛兒姐的老鸨嫁人是假,逃跑才是真的。
當日晁清與甯嫣兒在客房内,縱是聽到鄰屋有人議案子,但隔着一堵牆,充其量不過聽去些首尾,那幾位官老爺僅因為此就要對甯嫣兒下殺手,可見他們當日議的,乃是一樁天大的案子。
如今的應天城裡,還有哪一樁案子大得過現如今的南北仕子案?
兩日前,蘇晉在宮裡被人追殺,就懷疑晁清的失蹤或許與仕子案有關,如今看來,她彼時的懷疑,并不是空穴來風。
這麼說,晁清與甯嫣兒極有可能是因為聽到隔壁屋的幾個官老爺議論仕子案,才一個被滅口,一個失蹤的?
既然與這麼大一樁案子有關,那麼此事必不可能就這麼了了,一定還有後續在等着她。
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薄暝已褪,月華初上,蘇晉看了眼天邊的月色:“先回衙門吧。”
***
隔日一早,蘇晉照例去上值,她在都察院住了兩日,同僚們見了她,都有心打探仕子案的進展,但蘇晉三緘其口,他們問不出什麼,也就作罷。
一日無事,至下午,蘇晉外出辦了樁小案,等回到衙門,孫印德已在府門口等着她了。
他這回沒像以往一樣一臉厲色,輕飄飄問了句:“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又道,“沈侍郎已在退思堂裡等了你半個時辰了。”
蘇晉愣了愣:“誰?”
“侍郎沈大人。”孫印德道,“就是尚書沈家的大少爺沈奚沈青樾。”
與沈奚一起來京師衙門的還有刑部員外郎陸裕為,正是仕子鬧事當日,給蘇晉送死囚的那位。
蘇晉見過禮,對沈奚道:“不知沈大人來尋下官所為何事?”
沈奚将手裡的茶盞往案台
上一擱,說了句:“都退下罷。”
退思堂裡的一衆官吏諾諾退了,
沈奚将雙眼一彎,說:“蘇知事,本官聽說,你近日查貢士晁清失蹤的案子,非但查到了秦淮尋月樓的甯嫣兒,還查到了太傅府晏子萋身上?”
蘇晉一愣,沈奚是戶部的,管得是賦稅銀錢,幾時管起刑審大案了?目光又落在他身旁的陸裕為身上,明白過來。
是了,甯嫣兒的案子是刑部經手的,刑部的人必定知情,朝中黨派林立,各官員之間的關系錯綜複雜,這個陸裕為,看樣子是沈青樾的人,晁清案子的明細,大概也是他告訴這位戶部侍郎的。
蘇晉點頭:“這麼說,日前陸大人從刑部提了張奎給下官,也是沈大人授意了?”說着一揖,“下官多謝沈大人。”
沈奚看她如此明敏,嘻嘻一笑:“不必謝,是柳昀跟本官打了聲招呼,本官便與他們刑部的交代了一聲。”
然後他将笑意一斂,說道:“晁清失蹤是你的案子,你要如何查,本官不管,但隻一點,不可從晏家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