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4頁)

  他說着,又與朱弈珩一起朝沈婧揖了個禮:“見皇嫂無事,皇帝與老十也就安心了。”他又拍了拍朱南羨,笑着添補了一句,“下回可不許如此不像話,如花美眷,因你受驚,你可要擔待起來。

  幾人把話叙罷,朱沢微與朱弈珩便往對岸去了。

  對岸仍是笙箫亂耳,觥籌交錯,朱南羨隔着瑤水,遙遙望了一眼,卻瞧不清蘇晉在哪裡。

  沈婧輕聲道:“十三,父皇既下了旨,你先與我一起送戚四小姐回東宮,回頭再過來不遲。”又看向沈奚,“你怎麼說?”

  對岸喧嘩不堪,推杯換盞間都是假聲色,沈奚心裡頭攪攪繞繞,哪還有功夫酬酢周旋,他巴不得找個僻靜處将事情想想明白,于是道:“我也去東宮,待會兒再與十三一同過來。”

  朱南羨回頭看了戚绫一眼,低聲道:“你……跟着本王。”

  戚绫斂衽盈盈一拜:“是。”

  雪夜不好行路,宮婢内侍舉着華蓋提着燈,仍是走了小半個時辰才至東宮。

  沈婧沈奚先去了正殿,朱南羨命兩名宮婢引着,為戚绫安頓好住處,才屏退左右,低聲道:“本王有話與你說。”

  然後他頓了一下,徑自道:“你手裡的劍穗,不是本王給你的。”

  戚绫生得一雙翦水秋瞳,映着這單薄的夜色,楚楚動人,她輕聲道:“不是十三殿下的東西嗎?”

  朱南羨道:“是。”但他又道,“沈家的三姐旁的不會,就愛打絡子編劍穗,沈青樾又是個習文的,那些年她給本王,四哥和十二哥,一共打了百十個劍穗,本王閑得沒處放,遺失一兩個也是有的。”

  戚绫垂下眸,緩聲道:“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玖,百不為多,一不為少。這劍穗對殿下來說不算甚麼,對如雨而言,卻視若珍寶。”

  “如雨”二字,正是戚绫的閨名。

  朱南羨聽到這個“雨”字,微微蹙眉,說道:“你沒明白,本王的意思是,劍穗不是本王給你的,本王也從未命人約見你,今夜之事,應當是有人拿了本王的劍穗作梗,借本王的名義約見你,而你中計了。”

  戚绫愣了愣,有些茫然地看着朱南羨。

  長夜深深,朱南羨英挺的眉眼格外沉靜,他又續道:“方才本王沒當着人說出實情,是因為你到底是姑娘家,本王若再博你顔面,那麼此事傳出去,你的名聲便再沒有了。”

  确實如此,倘若他當衆否認,旁人會怎麼想她?便是她稱自己是中計了被人騙了,又有誰會信?旁人隻會覺得她是故意去被三殿下輕薄,被發現了又故意賊喊捉賊,到那時,她才是真的百口莫辯。

  直至此時,戚绫才有點明白朱南羨話裡的意思了。

  可她仍是惘然的,他少年時常來戚府,一幫小姑娘裡,他不是隻跟自己說過些話嗎?之前不是說,他将一方刻着“雨”字的玉佩貼身藏了兩年,打算送給自己的嗎?

  戚绫心中有些不甘與不信,于是道:“殿下言重了,若非如雨心中盼着與殿下私下見上一面,何至于中計。”

  朱南羨默了默,道:“本王言盡于此,與你多說這許多,是希望你再不要誤會。”

  戚绫還想問明白“誤會”二字究竟是何意,他是有心上人了嗎?可這些年,她從未聽說他跟任何女子走得比她更近。

  可沒等她追出兩步,朱南羨已大步流星地走遠了。

  殿中太暖和,沈青樾倚柱坐在廊下,拾了根枯枝,滿是随意地撩動着滿地雪碴子。

  梳香方才已來回過話了,那些貓之所以傷人,是因為有人為它們灌了瘋藥,這瘋藥藥性太猛,吃過以後,眼下都已奄奄一息了。

  沈奚又将心中的頭緒理了一遍。

  今夜的事,大緻可分為兩樁——

  其一是老貓與瘋貓的死。這事面兒上看不算大事,但其流言卻與昔日宮前殿璃美人之死一脈相承,此事若當真與宮前殿的案子相關,那麼當中因果牽扯複雜,隻得暫擱在一旁。

  其二便是三殿下輕薄戚绫的事了。這事在面兒上看也不複雜,朱稽佑本就是好色之徒,美色當前見色心起也不怪。然而往細處想想,如今的朱稽佑已不是昔日的藩王了,他目下性命難保,今日廢這麼大功夫讨景元帝歡心,不就是為了讓其父皇佑自己一命?

  既如此,他何必要在這個關頭招惹戚家?這不等同于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