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獵之前,朱沢微本已安排周詳,非但在林中布下了暗衛,還囑咐羽林衛指揮使伍喻峥,在冬獵第一日入夜便伺機刺殺朱憫達。
這支羽林衛是朱憫達最信任的兵衛,是貼身保護朱憫達的兵衛,朱沢微想,他們怎麼都不可能失手,所以為防惹上嫌疑,他一入林子便跟他們切斷了聯系。
直到當日雪夜,老十來找他,說虎贲衛也入林場了,他才知道大約是壞事了。
是了,他能想到在冬獵時刺殺朱憫達,他那個坐守江山數十年的父皇怎麼能想不到?
一旦羽林衛失手讓虎贲衛擒住,退一步說,就算他們得手,但讓虎贲衛擒住,叫父皇審出自己的惡行,那自己還有命活嗎?
所以他當日才與十二計劃着要一起殺出去。
然而當他出了林場,卻發現朱憫達竟好端端地站在他眼前,連一絲傷都沒有。
朱沢微後來才知道,冬獵當日,羽林衛一名兵衛為幫朱憫達追獵物走迷了路,竟意外發現虎贲衛的蹤迹,等他找回來時,便暗自将虎贲衛入林的消息告訴了伍喻峥。
伍喻峥當時已與朱沢微切斷了聯系,隻好自作主張,非但沒有刺殺朱憫達,反而作了一出“賊喊捉賊”的戲,将本來與他們同氣連枝的暗衛一舉捕獲,還生擒住兩個活口以顯忠心護主,引得朱憫達對這支羽林衛更加信任。
朱沢微看着滿腔忿恨的朱南羨,知道十三這回是當真想要自己的命了。
其實他也不懼他,眼下父皇卧病不起,他手握吏部,沈家倒台後,戶部與刑部也将是他的,還有羽林衛與十二的鷹揚衛,朱十三又能拿他怎麼樣?
然而,怕就怕夜長夢多,何況宮前殿一局後,朱沢微總有一種感覺——宮中的局面,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罷了,既已殺了朱憫達,又何須顧忌再多殺一個朱南羨,反正就是讓在場所有皇子瞧見了又怎麼樣?誰都别想摘幹淨。
朱沢微想到這裡,下了狠心:“羽林衛!”
“在!”
“十三皇子朱南羨祈福之際謀害當朝太子,屠戮皇家寺院,且不知悔改,意圖再殺本王與諸位皇兄皇弟滅口,實乃罪大惡極,當就地——正|法。”
“是!”
四名羽林衛上前縛住朱南羨的手腳,一名羽林衛舉矛正要刺向朱南羨的心肺處,不妨一個人影閃過,提刀當胸打在刺矛的羽林衛身上。
是四王朱昱深。
另一旁又有一名羽林衛揮刀砍來,朱昱深擡手一攔,隻聞“铛”的一聲,刀鋒竟劈在他左手的鐵護腕之上。
與之同時,朱昱深右手一震長刀出鞘,甩腕往其餘羽林衛身上橫劈縱揮,隻一個瞬間便将這數人震開。
朱昱深提刀而立,擋在朱南羨身前,淡淡道:“老七這是瘋了嗎?”
他一身勁衣如松,眼神極其深邃,左右兩側的袖口都紮入鐵護腕當中,腰間沒有佩玉,而是懸着一支古樸羌笛。
朱沢微看着朱昱深,意外地擡眉,笑道:“我記得年關宴上,四哥說沈三妹即将臨盆,承諾她不動刀兵,眼下見了血,是不是有些不吉利啊?”
朱昱深沒有理他,而是看向朱祁嶽道:“朱十二,你忘了這些年十三是怎麼對你的?就這麼看着老七動手?”
朱祁嶽眉色一傷。
朱昱深所言不假,他小時候想習武,十三幫他去求父皇,他想跟着曹将軍去遊曆,十三将機會讓給了他,縱然他也曾在軍中受辱,也曾被迫娶不愛之人,可這些與十三有什麼關系呢?這些年十三敬他為兄,一直以赤誠之心相待,不該是這樣的果報。
朱祁嶽沉默地提着劍,站到朱南羨身旁,垂着眸子道:“七哥,回宮吧。”
朱沢微心中雖怒不可言,語氣卻還是緩緩的:“朱祁嶽,你要反我嗎?”
朱祁嶽低聲道:“七哥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七哥去做,隻有十三,”他頓了頓,“我不會命鷹揚衛攔着七哥,但七哥若要取十三的命,便先取了我的吧。”
朱沢微真是被他這一身可笑的江湖義氣氣極,吩咐道:“羽林衛,給本王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