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7頁)

  朱沢微真是被他這一身可笑的江湖義氣氣極,吩咐道:“羽林衛,給本王把他們——”

  “七哥。”這時,身旁傳來一個沉澈的聲音,仿如清風一般能撫平人的心緒,朱弈珩道:“十二說得對,回宮吧。”又道,“再拖下去,等父皇醒來怕是不好了。”

  朱沢微掃了他一眼:“十弟這是什麼意思?”

  朱弈珩溫言道:“父皇病倒不起是心憂大皇兄安危,若等他醒來,大皇兄還沒消息,怕是要命派虎贲衛來昭覺寺了,此其一;其二,眼下父皇病倒,各衙司一團紛亂,宮中無人做主,七哥難道不趁此年關節未開朝期間,趕緊回去坐鎮朝局嗎?”

  朱沢微聽明白老十的意思了——他在勸自己趁着朝中無人坐鎮,回宮将大權攬在自己手裡。

  他說的也對,眼下朱憫達既已死,當務之急是立刻向沈家下手,隻要刑部戶部徹底瓦解,将權力到了自己手中,再從鳳陽調兵以“勤王”的名義進京,便是父皇醒了,也難以奈何他三分了。

  何況那個老東西,被這麼一打擊,怕是大限将至了。

  朱弈珩又淺笑道:“至于十三,左右七哥手裡已握有實證,回朝後,讓刑部,讓三法司再審,還天下一個公道不是更好麼?也省得讓旁人說三道四。”

  朱沢微聽了這話,點了一下頭道:“也好。”随即吩咐羽林衛,“收了他的‘崔嵬’,将此處打掃幹淨。”

  手中的刀被奪走,朱南羨伏在地上良久,一直等到翻騰着,奔湧在四肢的血漸漸涼下來,涼透了,凝成千瘡百孔的一團凄荒,才跌跌撞撞地自地上爬起來。

  身上的傷很重,不妨腳底一個踉跄,站不穩又再次跌倒。

  他跪匍在地上,慢慢擡起一隻腿,想要撐着再次站起來,一旁的朱祁嶽看了,心中不忍,想要伸手去扶他,卻被他揮臂一下擋開。

  朱南羨仰起臉,像是不認識朱祁嶽一般看了他一眼,從胸腔裡震出一個笑。

  那是一種悲哀的,失望到極緻的笑。

  朱祁嶽怔住了,随後,他緩緩地移開目光,轉身離開。

  朱南羨終于能撐着站起身的時候,就看到羽林衛已清掃完寺廟,不遠處有人擡着朱憫達與沈婧的屍體走過,他蹒跚地走了幾步,似乎想要再看看他的皇兄皇嫂。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利刃紮入肉身的聲音。

  朱南羨心中一空,蓦地回過頭,方才跟着自己的幾名親軍衛正被羽林衛用長矛穿胸而過。

  血濺三尺,在他眼前鋪就一地奪目的紅,豔得讓春光都黯然失色。

  朱南羨再也忍不住,慢慢地,自喉間發出一陣暗啞的悲鳴之音,他仰頭看向蒼天,胸口幾起幾伏,嗆出大口鮮血的同時,終于嘶喊出聲。

  随後他雙眼一黑,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第94章

九四章

  快入城時,蘇晉忽然感到一陣心悸。

  這一路上,她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回頭看,不要回頭看,隻有往前走,一直往前,她才能找到出路,才能救他。

  可就在這一刻,突如其來的心悸幾欲取魂奪魄,蘇晉蓦地回過身,往昭覺寺的方向望去。

  古刹早已隐沒在蒼蒼遠山之中,天際一道如血殘陽仿佛吸飽了衆生悲苦,染透雲端卻照不亮晦暗人間。

  沈奚就跟在蘇晉身邊。

  離開昭覺寺的時候,他已異乎尋常地冷靜下來了。

  是他帶蘇晉避開羽林衛的伏擊,告訴她羽林衛将兵力安置在各庵堂擒捕朱南羨的親軍衛,所以藥圃短巷外的小門一定無人把守。

  但蘇晉知道,沈奚眼下的冷靜并不是鎮定,而是一種茫然無措的,近似于頹唐的壓抑與孤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