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9頁)

  朱祁嶽愕然道:“你怎知道?”

  “殿下為何要命鷹揚衛嚴守東宮?不正是早就知道那人要害十三殿下嗎?”蘇晉沒提“那人”是誰,但朱祁嶽該聽出“那人”便是他的七皇兄朱沢微。

  “那人知道您疑心他,防着他,所以事先讓您記住暝奴的臉,記住暝奴正是他府上的人。這樣今日事發後,您理所應當便覺得暝奴身上揣的藥才是緻死害人的毒|藥,您便不會防着太醫院的傷藥。

  “試問今日如果沒有暝奴,沒有她拿着另一份毒|藥聲東擊西,即便所有人用了太醫院的傷藥都無事,您是不是仍是會起疑?仍是不明這麼多無毒的蛇究竟要做什麼?您起碼會讓鷹揚衛與醫正查過整個東宮内殿之後,才讓醫正為十三殿下看傷?更或者,在查出這枚‘凝焦’前,在您的疑慮被消除前,您根本不會讓任何人用任何藥?”

  蘇晉負手而立:“殿下,您的疑慮不是空穴來風,您之所以疏漏,正是被那人算計了。”她的目光自内殿一掃,在身懷六甲的淇妃身上輕飄飄帶過,最後灼灼然回到朱祁嶽身上,“臣不查那人,臣查不起他,可今日臣隻想在這後宮中找一個他的同盟也不成麼?難道要任他胡作非為害人性命?!任他隻手遮天生殺予奪?!若今日的事再——”

  “蘇時雨!”

  “蘇禦史!”

  蘇晉的話未說完,便被趙衍與戚貴妃同時出聲打斷,趙衍的眼底已有愠怒之色,低聲斥道:“你也太不成體統!”

  蘇晉愣了愣,心中卻是意難平,再次開口道:“可是下官……”

  “時雨。”又有人喚了她一聲。

  是朱南羨。

  他定定地看着她,眉間有難掩的憂色,終于忍不住問了句:“你怎麼了?”然後搖了搖頭,蒼白無血色的唇角輕輕一彎,他還是對她揚起一笑,又說了一句,“我沒事。”

  心中浪潮漲了千丈萬丈,吞天沃日,卻在聽到這一句“沒事”的瞬間轟然落下,歸于江海。

  蘇晉茫茫然朝四周望去。

  是啊,她這是怎麼了?她從來冷靜自持,難道不知有些事追究到底有害無益嗎?

  這一場匿于她一個人内心深處,令她咄咄逼人的幹戈究竟因何而起?

  是看到他一身是傷倚柱而立還要對自己笑時?還是在得知十三殿下是在藥粉就要灑在他傷口的一瞬間才将醫正攔了下來?

  蘇晉甚至不敢細想,若今日她沒有去宗人府,沒有遇到戚绫,沒有請她将字條帶進東宮,結果又是什麼。

  她知道自己能為他做的有限。

  可是,原來,竟真的這麼有限。

  日光寂寂,所有人或驚或疑地看着她,蘇晉眸中火色卻漸次平息。

  她獨自一人垂首立着,目色靜得像豔烈無聲的春陽,下一刻,她的雙膝突然落在地上,朝朱祁嶽,戚貴妃,趙衍各磕了一個響頭:“臣無狀,是臣好大喜功,心浮氣躁,對十二殿下與貴妃娘娘多有僭越,還請殿下,娘娘,趙大人懲治。”

  蘇晉說着,又朝朱南羨的方向磕了一個頭:“也唐突了十三殿下,請十三殿下責罰。”

第104章

一零四章

  朱南羨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蘇晉是怕她的一時關心則亂牽連了他,于是自請責罰來跟他撇清幹系。

  可事到如今,這樣的表面文章做不做又有什麼區别呢?

  他受制于人,今日能見到她已是很好了。

  朱祁嶽道:“蘇禦史是都察院的人,今日事畢,便由趙大人帶回衙署,依都察院的規矩自行懲處罷。”

  趙衍明白朱祁嶽是有意放蘇晉一馬,當即拜謝道:“是,多謝殿下與娘娘寬宏大量,臣自會秉公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