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4頁)

  “那也未必是真的。”朱沢微笑道。

  憑謝相的高瞻遠矚,早早地為自己的親人後輩多留幾個身份也不是什麼難事。

  怪隻怪謝相去世已逾十載,直至今日,他才想到蘇晉的身世或可與這位大名鼎鼎的當世第一大儒有關。

  “派人追上蜀中的探子,讓他着重查謝煦,往死裡查,當年在蜀中隻要與謝煦接觸過的,哪怕說過一句話,看過一眼的,都一一抓回拷問。”

  朱沢微說着,看向遠天第一縷破雲而出的光,緩緩笑道:“本王有預感,這個蘇時雨的真實身份,恐怕有意思得很。”

  卯時三刻,沈筠自宗人府出來,看到恭旋門外,有一個挺拔修長的身影正等着自己。

  朱昱深一身朱色铠甲,從來深邃的眼底浮起溫柔之意。

  沈筠原是有些忐忑的,怕他怪自己抛下小兒為了沈奚趕回京師。

  可一見朱昱深唇角淡淡的笑容,她便将這忐忑忘了,滿心滿眼都是重逢之喜,摘下背上的紅纓槍,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他跟前:“四哥,半年不見,你我來比一比!”

  這是她小時候追着他習武養成的陋習,明明打不過,偏生還愛比試,那時隻盼着這樣投其所好地追着他,跟着他,他就能多記得自己一分,在他心裡,自己就能與衆不同一分。

  桃花眼滟潋如春,掌中□□宛如遊龍橫貫而去。

  朱昱深不避不讓,擡起手臂精準地一擋,槍頭撞在鐵護腕上發出“铛”的一聲。

  他的手腕朝上一翻,反手握住槍身往回一扯,沈筠便被帶到自己懷裡。

  “我就要出征了,夜裡才聽說你回來,過來看看你。”朱昱深輕聲道,又将她放開,問,“已去見過青樾了?”

  沈筠疑道:“四哥怎麼知道?”

  朱昱深唇邊噙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掃了她靴頭的草泥一眼:“回府後,讓下人幫你把靴子洗了。”

  沈筠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将靴頭往地上蹭了蹭,笑得開懷:“還是四哥周到!”

  她看了天色一眼,又分外無奈地道:“可惜四哥這回出征,三妹沒法陪你了,二姐過世,阿爹被流放,青樾也險些喪命,我與朱沢微已是不共戴天,我要留在京師,查清所有害我沈府的人,我要讓他們統統付出代價。”

  朱昱深沉默地看着她,半晌,牽過她的手,溫聲道:“不陪也罷,随我走一段,算是相送了。”

  沈筠于是又開心道:“好。”她想了想,“四哥,等十三登基,我與他一起報完仇,立刻就回北平,珺兒和瑾兒就勞煩四哥先照顧了。”

  朱昱深别過臉看她一眼,淡淡道:“好。”

  将帥出征,内眷不能相送。

  沈筠雖也有宣武将軍的封号,但因未着将軍服,還沒走到鹹池門便被侍衛攔下。

  鹹池門外,四方将士列陣,号角聲聲。

  此次自京師出征共萬餘人,并着朱昱深在北平的兵馬,一共二十來萬大軍,即便如此,要與北涼的三十萬軍馬作戰,仍是十分艱巨的。

  大随立朝之初便與北涼征伐不斷。

  景元八年以前,北涼還曾占據北平府不退,後來安定侯率兵出征,雖奪回了北平,可北涼一直擾境不平。

  直到景元十五年,也就是十年前,年僅十九歲的朱昱深自請挂帥,征戰北疆,以少敵多一戰成名,才将北涼大軍擊退到北境疆界之外,徹底守住了大随的太平。

  蓄了一夜的雲團子沒落下雨來,到了辰時,竟被萬丈春光照破。

  餞别酒當擺在西城之外的十裡亭,在宮中就前來相送的臣子其實并不多。

  朱昱深帶着一衆将領正祭酒敬完社稷,便見長道一頭,有一身着仙鶴補子,氣度清冷的人緩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