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1頁)

  蘇晉聽他提了翟啟光,心下也微微一怔。

  柳昀這意思,是要借此時機将啟光從她身旁支開?

  也罷,反正她已查到嶺南行商案的線索,手下有的是人順藤摸瓜。

  “讓啟光去也好,他有才幹,再去曆練曆練,日後還有升任的機會。”

  柳朝明見蘇晉這麼快就應了,竟有些摸不透她的心思,隻覺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正要提了心往旁的人事上思慮,一個念頭還沒浮出水面,卻被蘇晉一句話壓了下去:“柳大人,您日前說都察院也在查安南行商販貨的案子,您這裡有線索了麼?”

  她不等他答,又笑了笑:“正巧,我這裡有線索了。九江府知府抓到了一個姓祁的商販,給嶺南那頭跑腿運貨。我今日剛得了他的供詞。”

  蘇晉說着,果真從手裡的折子最底下取出一份供狀遞上前去。

  看火漆的樣子,正是今日被通政司發現而不敢拆的那封密函。

  蘇時雨這是什麼用意?抛磚引玉?試探他?

  都不對。

  柳朝明将供狀接過,心裡一下就笑了。

  她知道嶺南的行商案是他目下最擔心的事,正是要借此障他的目。

  他知道她的目的,但荒唐的是,他竟真地被障目了。

  手裡的供狀如一團霧,罩住他的眼前景,令他方才浮水而出的念頭如湖石沉了下去,他自是有法子沉身入水,再将湖石找到,可等他找到湖石,一切還來得及麼?

  方才的念頭在他心底留下了一絲莫名的急迫感,柳朝明面上沒表情,卻忍不住,側目看了眼窗外天色。

  霞色已褪去了大半,戌時正刻,金吾衛與府軍衛已在太液湖畔列陣,将要入湖的龍船泊在堤岸,沈奚的目色自天際收回,看了眼不遠處被内侍扶着走來的朱昱深,問身旁的人:“怎麼樣了?”

  身旁的人是剛從前宮過來的吳寂枝:“回沈大人,蘇大人已去都察院攔着柳大人了,她說會與柳大人提安南的案子,便是柳大人能反應過來,借此拖他一陣子想必不難。”

  沈奚又問:“後宮開宴了嗎?”

  戶部一名郎中道:“下官方才已跟宗人府的胡主事打聽過了,後宮的宴要吃到戌時末,因戚太妃與喻太妃怕後宮冷清,怠慢了四王妃,特意請了戚绫郡主與幾位臣眷貴女進宮,比尋常宮宴還吃得久些。”

  沈奚點了點頭,将眼裡的沉沉色一下收盡,大步迎上前去,笑盈盈地道:“姐夫來得不早不晚,正當時候。”

  他的聲音清朗好聽,說的又是自家體己話,叫人聽了心神都為之一緩。

  兩名摻着朱昱深的内侍見沈大人要扶四殿下,連忙撤了手退去一旁。

  沈奚将朱昱深引到龍船上,跟着他們的副将正也要上船,卻被沈奚擡手一攔,輕斥道:“不懂規矩麼?”

  副将愣了愣,不解道:“沈大人是要讓殿下一人上船?”

  沈奚蹙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湖畔的禮部侍郎鄒曆仁連忙上前來解釋:“這位将軍有所不知,龍船算是陛下恩賜,船上将軍要受兩岸軍民朝賀,因此這船隻能由殿下一人登,哪怕多一人都是有損陛下龍威的。”

  這話不假。

  此禮就算換到湍急的淮水上,也是由欽天監事先算好日子與風向,令船順風而行,講究一個順應天命的意思。

  副将還猶疑:“可是四殿下……”

  “将軍心安,等半個時辰一過,抛錨将船勾回來就便算禮畢。”

  副将聽了這話,仍不能放心,但岸頭的侍衛已解了繩缰,龍船順着風,緩緩往湖心蕩去了。

  說是龍船,實也不盡然,較之真正下淮水的天子之船要小上許多,統共隻有五六丈長。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氣勢煊赫的龍頭,如蛇似蛟的船身,随風而去一如應龍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