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搖頭:“事不宜遲。”
有些事實不便與晁清提。
她眼下最擔心的,其實是身在雲貴的朱昱深,加之屯田新政的案子已牽扯上了青樾,這裡頭彎彎繞繞實在複雜,京裡的官,川蜀的官,無論柳昀,青樾,舒聞岚,甚至包括朱昱深都在裡頭涉了一水兒,萬若再搭上朱南羨與朱麟怎麼辦?
便隻提屯田新政,姚有材雖是個傻帽,但姚有材上頭的人,或者說,真正藏在他背後的那個人卻未必傻,反之,聰明得很,至少,她蘇時雨到現在都沒看清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隻怕夜長夢多。
朱南羨瞧出蘇晉的思慮,說道:“我陪你一同去,在接待寺外等你。”
他的身份,無論來的欽差是誰,隻要不是青樾,最好不要讓人見到他,尤其是墨呢轎子裡,高深莫測的那位。
蘇晉點了一下頭,與朱南羨覃照林一起正欲走,忽聽客棧樓下傳來驚叫之聲。
朱南羨聞聲,臉色頃刻變了:“是麟兒與梳香——”
第231章
二三一章
朱南羨推開門,循着聲音的方向大步而去,及至膳房,隻見盆口大的瓷碗碎裂在地,裡頭湯汁盡灑,梳香伏在地上,衣衫濕一半,露在外的脖頸與手背通紅一片,已開始起泡。
雲熙就蹲在梳香身邊,怒目望向芹兒。
朱南羨一看這場景,略去因果不問,上前喚:“梳香。”聽她幾不可聞地應自己一聲,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摻去了就近一間房,又吩咐雲熙:“打盆涼水來。”
這時,蘇晉與客棧内的人聽到動靜也趕來了。
蘇晉見此情形,立刻吩咐一名江家護院:“去請大夫。”看雲熙小心翼翼地将梳香燙傷的手浸入涼水中,四下一望,目光落在微微發抖的丫鬟芹兒身上,冷聲道:“不給個解釋嗎?”
這事說來也算半個意外。
芹兒自以為猜到梳香與朱南羨的關系,跟去膳房質問,梳香一個弱女子,這些年帶着麟兒流落在外,不是沒遭過人侮蔑質疑,若芹兒問的是旁人倒罷了,這回偏生将髒水潑到了朱南羨身上,梳香情急之下,慌忙為他分辨。
芹兒卻笃定她與南亭有苟且,不欲與她多言,一面端湯離開膳房,一面聲稱要将梳香的醜事說與衆人聽。
這時,恰好雲熙來膳房尋梳香,聽到芹兒的話,拽住她的手腕勒令她向梳香與朱南羨賠不是,拉扯之下,滾燙的湯汁潑灑而出,梳香唯恐雲熙受傷,撲上前來以身相護,一盆湯汁一股腦兒全淋在了她身上,變成了如今這幅樣子。
聽芹兒說完,江玥兒心知是自己的丫鬟闖了禍,怯生生喚了聲:“南公子。”
誰知朱南羨不理,隻吩咐覃照林去外頭請醫婆回來為梳香看頸上的傷。
芹兒本還有些愧疚,見朱南羨對梳香百般照顧,卻對江玥兒冷言冷語,更是忿忿不平,竟不管不顧地道:“她一副狐媚子樣,湯灑了是天意,引誘完晁先生又引誘南護院,就該讓她吃些苦頭!”
雲熙頃刻道:“你血口噴人!”
芹兒卻道:“難道不是嗎?晁先生的學堂隻收十人,你們姨侄二人一來鎮上,他便破格允你入學,這是為何?如今又勾搭上南——”
她話未說完,伏身歇在榻上的梳香忽然撐着坐起,雙目怒視芹兒:“你誣蔑我可以,但你不能、但你不能誣蔑晁先生與南公子。”
她是婢子之身,累及陛下相護已是罪過,而今還連累他名聲受侮,隻恨不能以死贖罪。
幸而這時,去請大夫的江家護院與覃照林回來了,朱南羨被鬧到頭疼,寒聲道:“都滾出去。”将屋子為醫婆與大夫騰出,帶着雲熙,冷着一張臉從江家父女面前路過,來到蘇晉跟前,猶疑了一下,說:“我……”
蘇晉點頭:“我知道,今晚之行,照林保護我便可。”
梳香雖隻是一任宮婢,但她照顧朱麟多年,于朱南羨而言,不啻于天大的恩情,如今她與雲熙出了這樣的事,他如何走得開?寶定胡同的欽差接待寺,隻能由蘇晉自己去了。
蘇晉看了一眼遠遠站着的江家父女,又道:“你留下也好,我對江家始終有些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