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
覃照林道:“俺從前在五城兵馬司,也歸北大營管,習武之人的習慣,俺一看就知道。”
蘇晉揉了揉眉心,蜀地出現親軍衛,難道是朱昱深已入川了?
不對,朱昱深從安南親征歸來,手握二十萬嶺南大軍,即便要入川,身旁可保護他精銳多得是,沒必要從京師調軍。
可是,除了朱昱深,誰還有膽子将親軍衛調離随宮?這可是罪至枭首的重罪。
隐隐有個念頭浮上心底,蘇晉正想着,忽見一行火色行來。伴着喧嚣聲,竟是錦州府的府尹張正采與幾名官員和衙差。
蘇晉疑惑,張正采方才不是還忌憚東院這位麼?怎麼眼下又壯起膽子了?
目光落到他身後的無限昏黑處,隻見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立在不近不遠的地方。
原來是找到了撐腰的。
“蘇公子,前日你與江家的南護院一起大鬧本官别院,劫走本官要押送上京的要犯,如今是嫌命長,不想跑了,到這接待寺自投羅網來了嗎?”張正采慢條斯理地問道。
他已是大衍之年,銀鬓斑白,然心寬體胖,不很顯老。
蘇晉知道張正采是有備而來,她若硬要走,外頭隻怕已布下了天羅地網。
但,常言道打蛇七寸,不過區區一府尹,她還能對付不了?
“張大人這話蘇某就聽不明白了,昨日平川縣的姚縣令邀蘇某去他别院一叙,所謂要押送上京的要犯,翠微鎮的江老爺,不正在他的别院好好呆着麼?”
張正采與姚有材雖是舅甥,但江舊同隻有一人,換言之,功勞隻有獨一份,姚有材昨日瞞着張正采将江舊同帶去别院,令他寫供狀簽地契,擺明了是想搶功。
此言出,張正采的面色果然一變。
蘇晉又道:“張大人,今夜隻有您一人在接待寺等着蘇某麼?”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蘇某還以為張大人與姚縣令是孟不離焦,奇怪今夜怎麼隻見到了張大人,姚縣令去哪裡了?”
張正采一聽這話,心中又是一沉,還沒覺察出個所以然,蘇晉已接着道:“蘇某日前的确與人一起搶走了江老爺,但,彼時官府連一張下令擒拿重犯的通文都沒有,蘇某不知江老爺有罪在身,将人帶走,天經地義,張大人您治不了蘇某的罪,更鬧不到京師去。姚縣令就不一樣了,張大人您在此與蘇某周旋的當口,您可知您那位外甥在幹什麼?他若帶着人去了雲來客棧,當着都察院的翟大人的面查審翠微鎮的證人,搶下這頭一份的功勞,日後封賞下來,您可還能與他分得一杯羹?”
其實蘇晉并不确定姚有材去了哪裡,隻是見張正采在此等着自己,猜到她來接待寺的決定早已被人參破。
既有人在接待寺等着她,必然也有人去雲來客棧找麻煩了。
隻是……
蘇晉又看了一眼那個立在張正采一行人後頭,藏身在一片暗色中的人,垂于身側的手微微握緊。
朱南羨與朱麟都在客棧,翟迪她是一萬個放心,卻不知除了翟迪,去客棧的還有誰,又抱着怎樣的目的?
三年未涉朝局,眼前迷霧叢叢,即便是當年位至一品輔臣的她,也未必能撥雲既見日光。
蘇晉心中雖輾轉反複,面上卻平靜無波,待張正采問:“你昨日去姚有材别院,他都與你說了什麼?”便知他已全然信了自己。
既信了,她正好将心中的困惑問出口。
“自是極要緊的事了。”蘇晉放緩語速,“姚縣令說張大人您,對你們上頭那位大人一直陽奉陰違,那位大人權傾天下,張大人您這麼做,仕途必不能長久,因此翠微鎮的功勞,還不如由他姚有材來領。”
她說到這裡,為防張正采不信,又添了句:“哦,對了,姚縣令還提了,你們上頭的那位,正是當朝國公,戶部尚書,沈奚沈大人。”
“他放屁!”張正采一聽這話,怒不可遏,“沈大人本官連面見都沒見過,幾曾陽奉陰違了?!沈大人是什麼樣的人物?他一封手書本官都供在案頭,要說陽奉陰違,他姚有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