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二字不該徒有其表,應該是藏在内心深處的一種相知。
便如沈筠與沈奚手足至親,十三與他的阿雨天涯咫尺,亦或像方才所看到的,一路從暗夜走向燈火的柳昀與蘇時雨,曆經風雨,竟也能殊途同歸。
否則孤家寡人便孤家寡人吧。
他原也不在乎這個。
吳敞提着燈,将朱昱深引往寝宮,回禀道:“今日二殿下随陛下去沈府前,曾獨自一人去了陛下寝宮,翻了皇後娘娘的畫看。”又賠着笑,“二殿下人小,但十分懂事,大約是怕認不出皇後娘娘,惹陛下與娘娘傷心。”
沈筠的畫像朱昱深不允人随意碰,朱瑾看完之後八成沒收拾好,吳敞怕殃及自己,因此才提了這話。
朱昱深便道:“知道了。”
吳敞看朱昱深一眼,欲言又止,也不知為何,自從皇後娘娘走後,這位寡言莫測,人人畏之的九五之尊便對二皇子十分偏寵。
吳敞道:“陛下,那奴婢命禦膳房将晚膳送到陛下的寝宮?”
朱昱深點頭:“也把朕留在謹身殿的折子拿過來。”
吳敞一愣,小年夜,陛下還要看折子麼?
可這話還沒問出口,又住了嘴,心中想,也是,陛下除了看折子,還能做什麼呢。
這年過的,還不如不過呢,真盼着能早些開春。
吳敞道:“是,那奴婢這就命人去取。”
第266章
二六六章
永濟六年的春仿佛一夜間就來了,歇在檐頭的雪還未化盡,未央宮外的老榆就抽了新枝。
按舊例,每逢年關,朝中應該是小年當日停朝,正月十五開朝,但景元十八年後,政務龐雜,戰事四起,沒有哪一年的年關是歇足了日的,今年也一樣,屯田大案結審在即,開春前,西北更是戰況頻頻。
正月初七這日,朱昱深召集兵部與都督府來謹身殿議征派西北将領的事,原定的是未時面聖,但正午一過,衆大員已在謹身殿外候着了——赤力與北涼合盟,朱昱深即将親征北平,派誰去西北,乃是戰事的重中之重。
不多時,蘇晉也到了。
她回京後,内閣次輔由原本的兩名改為三名,蘇晉與沈奚舒聞岚都領從一品次輔的銜,加上首輔柳朝明,并為四位輔政大人。
輔政大人轄朝中所有政務,譬如今日派将出征,雖不幹蘇晉的都察院什麼事,但身為四位輔政之一,她有必要到場聽議。
兵部尚書陳謹升迎上來道:“老夫還以為今日内閣要令沈大人或舒大人過來,蘇大人審查屯田案已是分|身無暇,百忙中還騰出空閑來操心派去西北的将領,實可謂能者多勞。”
蘇晉笑道:“朝中也不是隻有屯田案這一樁案子,青樾與舒毓被事情絆住了,脫不開身。”四下看了看,又問,“陛下尚未傳咱們麼?”
“說一定要等到未時。”陳謹升道。
其實以往議事,也不是定了哪個時辰就一定是哪個時辰,能趕早最好,但今日有點例外。
“老夫剛才問了問吳公公,聽他的意思,陛下倒不是想把時辰定的這麼晚,阙無大人不是離宮了半年麼?聽說是領了要務去西北,今日回來。陛下要先等他複命,才決定派哪位将軍出征呢。”
他這裡說着話,奉天門外,則聽一聲馬匹嘶鳴。
衆人聞聲望去,阙無策馬至門樓,下了馬,健步如飛地登上墀台,他一身風塵未洗,十分情急,見了謹身殿外候着的一衆大員,略略跟蘇晉行了禮,步入殿中去了。
“臣聽聞赤力與北涼合盟,唯恐耽誤軍務,日夜兼程,原想趕在年關節回京,未想還是晚了幾日,請陛下恕罪。”阙無拜道。
朱昱深正自禦案前批折子,聽了他的話,朱筆未提,回了句:“無妨。”又問,“有答複了麼?”